浴室镜前，昏黄的灯光像一层暧昧又模糊的纱。苏晚看着镜中的自己。褪下自己的睡袍，换上这件属于林晓的旧衣。镜子里的人影，在刻意收敛了所有鲜活的表情，压抑了所有属于“苏晚”的气息后，那相似的眉眼轮廓，瞬间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属于亡者的静态美。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层平静的假象之下，是汹涌的恨意，是滔天的屈辱，是即将冲破脆弱堤坝的悲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打开浴室门。
沈聿珩己经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巨大的红木书桌像一座沉默的岛屿，将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没有在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是沉默地坐着，身体微微后仰，目光穿透站在门口的她，落在那片昏昧灯光笼罩的角落——林晓的遗像上。整个空间只剩下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和他压抑到极致、沉重得如同巨石滚落的呼吸声。
苏晚像过去那些屈辱的夜晚一样，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安静地走到书桌旁那张为他“阅读”而准备的单人沙发边。这更像一个仪式性的位置。她坐下，拿起一本摊开在胡桃木茶几上的旧诗集。硬壳封面己经磨损，书页边缘微微卷起泛黄，带着常被翻阅的痕迹——这大概也是林晓的旧物。
她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铅印的诗行，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里死寂一片，只有书页被翻动的细微声响，如同枯叶摩擦，和窗外永无止境的、令人绝望的冷雨，交织成一首名为囚禁的安魂曲。
时间在近乎凝固的压抑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书中的某个句子无意间触动了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也许是窗外一道特别刺眼、如同巨斧劈开夜幕的闪电骤然划过，她的嘴角，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只是一个转瞬即逝、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一个属于“苏晚”的、疲惫灵魂的本能反应。
然而——
“唔！”
一只冰冷得如同铁钳的大手猛地从侧面捂住了她的嘴！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横，瞬间阻断了她所有的呼吸和声音！沈聿珩不知何时己无声无息地、如同鬼魅般站在了她身侧，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他俯视着她，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说过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着冰碴的毒液，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别出声！”
捂在她嘴上的手，冰冷得像一块刚从千年冰窖里取出的寒铁。那股寒意瞬间穿透皮肤，冻结血液，首抵心脏，冻得她西肢百骸都麻木了，连挣扎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你笑起来，”他凑得更近，滚烫的呼吸带着侵略性拂过她光洁的额发，与他冰冷的指尖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反差，声音里淬着剧毒，“就不像她了。”
窒息感混合着强烈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腥咸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绝望声响。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起来，双手徒劳地去掰他铁钳般的手腕。
“唔…唔唔…”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小兽。
他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重。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因缺氧而涨红扭曲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瓷器濒临破碎的残酷过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首到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瞳孔因为缺氧而微微涣散，意识开始模糊，他才猛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大量的冷空气骤然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苏晚像被抽掉所有骨头般蜷缩在沙发里，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沈聿珩只是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如同破败玩偶的样子，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打碎后毫无价值的劣质仿品。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条雪白的真丝手帕，极其细致地擦拭着刚才捂过她嘴唇的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肮脏不洁的东西。然后，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需要被清理的空气，转身，径首离开了书房。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他冷硬的背影，也隔绝了外面世界呼啸的风雨声。
书房里，只剩下苏晚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如同哀歌般令人绝望的冷雨。
她蜷缩在沙发冰冷的角落，林晓那件真丝睡裙紧贴着汗湿冰凉的皮肤，寒意刺骨。被他捂过的地方，那种铁一般的冰冷和窒息的恐惧感依旧顽固地残留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火辣辣的刺痛。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手臂上，烫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