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老区深处,一条狭窄潮湿的巷弄尽头,藏着一家不起眼的五金旧货店。招牌上“老陈记”的字迹早己斑驳褪色。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积年尘土的混合气味。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型号的电机、缠绕着铜线的线圈、形状各异的磁铁,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金属废料。这里,是柯文柏在仓促转移后能找到的、唯一可能实现他那近乎异想天开计划的地方。
距离秦昭“影书威胁”的三日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半。安全屋的暴露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此刻藏身在这满是金属气息的角落,苏雨晴只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母亲戒指的影像和那冰冷的“以镜换母”字迹,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锁骨下的锁链纹身灼痛感加剧,甚至能感觉到那暗红色纹路在皮肤下微微搏动,仿佛呼应着远方无形的威胁。
柯文柏的状况同样糟糕。他靠坐在一个废弃的电机外壳上,脸色因失血和持续的侵蚀而显得苍白。那条青铜化的右臂被一件宽松的工装外套勉强遮盖,但僵硬垂落的姿态和从袖口处隐约逸散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几缕黑气,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异样。细微的“滋滋”声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那把布满裂纹的断界剪,此刻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放在他脚边一个隔绝磁场的铅盒里——它不再是武器,反而成了一个需要提防的危险源。每一次尝试接触,青铜右臂内部传来的撕裂感和排斥力都让他痛不欲生,更遑论催动其力量。
“老陈,东西齐了吗?”柯文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看向店内一个佝偻着背、戴着厚厚老花镜正在翻找东西的老者。
“差不多了,柯先生。”老陈头也不抬,声音含糊不清,“你要的钕铁硼强磁块,功率最大的几块都在这儿了。线圈也找了些粗的铜线。还有这块…”他费力地从一堆杂物下拖出一个脸盆大小、锈迹斑斑的圆盘状金属物体,“…旧变压器的铁芯,导磁应该不错。不过,你要这些东西干啥?搞什么大功率电磁铁?这地方线路可撑不住。”
“不用接市电。”柯文柏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堆在地上的那些强力磁块、粗铜线圈和沉重的铁芯。这就是他寄予希望的“武器”——一个强磁屏障。原理很简单:利用强磁场干扰甚至阻断秦昭那诡异的“影璧操控术”赖以存在的某种精神力或能量粒子的传导。这想法基于他对影璧术能量性质的推测和有限的物理学常识,近乎孤注一掷。没有断界剪,这己是他们唯一能主动尝试的破局手段。
苏雨晴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铜线,指尖冰凉。她对电磁学一窍不通,只能信任柯文柏的判断。然而,一种莫名的心悸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与她锁骨下的灼痛同步起伏。
就在这时,店外狭窄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啊——!秀芳!秀芳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天哪!她的脸!她的脸!”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方向…似乎来自巷子口拐角处那家小小的“芳馨花店”。
苏雨晴和柯文柏同时脸色一变!花店老板娘林秀芳,是个热情爱笑的中年女人,他们昨天路过时还向她买过几支便宜的百合花装饰临时落脚点。
“出事了!”柯文柏猛地站起,动作牵动了伤口和僵硬的右臂,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强忍着,“去看看!”
两人冲出五金店,挤过闻声聚集过来的几个街坊,冲到了花店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
花店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但这芬芳此刻却被一种冰冷的恐惧所覆盖。老板娘林秀芳瘫坐在一堆散落的满天星和康乃馨中,身体微微抽搐。而她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悲伤,不是痛苦,也不是惊恐。是彻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
她的五官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平了所有褶皱和情绪。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的虚无,映不出任何光线和倒影。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首线,嘴角没有任何牵动。整张脸就像一张刚刚剥下来、还带着体温的僵硬人皮面具,套在一个正在呼吸的躯体上。她试图抬手,动作却僵硬迟缓,如同生锈的木偶。
花店唯一的帮工小姑娘吓傻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秀芳姐对着门口那面…那面新换的试衣镜整理头发…突然…突然就…”
试衣镜?!
苏雨晴和柯文柏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花店入口内侧,那面靠在墙边的、一人多高的落地试衣镜!
镜面光洁,清晰地映照出花店内狼藉的景象,映照出瘫坐在地、面无表情的林秀芳,也映照出门口惊骇的苏雨晴和柯文柏。
但镜中,一切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