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科技大楼里，那股由“抠门风暴”和“星耀攻势”交织而成的低气压，己经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阴霾。共享单车的铃声听起来不再清脆，反而带着点刺耳的焦虑。头顶那灵敏得过分的感应灯，每一次熄灭都像是在人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连印着LOGO的廉价马克杯里那寡淡的速溶咖啡，都喝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苦涩。
**技术部：**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沉重的铅。键盘敲击声稀疏而沉重，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技术主管老陈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又少了一圈，他像一头困兽，在狭窄的过道里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一张张同样写满疲惫和压力的脸，最终停在赵刚工位的方向。
赵刚的位置空着。
“赵刚呢？”老陈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人回答，只有大刘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门。
那扇门后，赵刚正经历着职业生涯中最煎熬的抉择时刻。星耀猎头提供的offer就摊在桌上，白纸黑字，每一个数字都像带着钩子，诱惑着他离开这片压抑的泥潭。独立实验室！预算无上限！年薪XX万！期权！这些词汇在他脑中轰鸣，冲击着他坚守的最后防线。
“赵工，启明现在的情况，您比谁都清楚。”猎头的声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核心算法被模仿，订单流失，研发资金捉襟见肘（我们了解到贵司连免费午餐都取消了）。星耀不同，我们有充足的资金支持您所有的奇思妙想！技术不应该被‘节约’二字束缚，它需要的是燃烧！是突破！”
赵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会议桌的边缘。他想起了卡在瓶颈的核心优化方案，想起了老陈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了星耀即将发布的新品预告那赤裸裸的挑衅…更想起了自己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余额，和家中日益增长的开销。顾总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只有压缩成本的指令，看不到任何破局的曙光。
（留下？陪着启明一起沉船？为了那份…有温度的抠门？）赵刚内心挣扎得如同沸水。（林小满说的温度…能当饭吃吗？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吗？）
（离开？背叛？去一个可能只是烧钱、未必有底蕴的地方？）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份offer的瞬间，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老陈那张焦虑到扭曲的脸探了进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一丝绝望，声音干涩地喊道：
“赵刚！快！服务器房出紧急状况了！主数据库节点异常！需要你立刻支援！”
猎头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瞬间僵住。
赵刚猛地抬头，看着老陈那双急得快冒火的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来了！”他看也没看桌上的offer，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冲了出去，把猎头和那份沉甸甸的诱惑甩在了身后。
冲进弥漫着机器嗡鸣和焦糊味的服务器房，面对一片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和焦头烂额的运维同事，赵刚脑子里那些关于跳槽、高薪、独立实验室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立刻投入战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大脑飞速运转，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技术员，一个守护着公司核心命脉的技术员。那份熟悉的、属于技术攻坚的肾上腺素飙升感，暂时压倒了所有的动摇和诱惑。
**销售部：**
王经理的嗓子己经吼哑了。又一个重要客户的电话被挂断，对方委婉地表示“需要再考虑考虑”，但谁都知道，星耀那低百分之十五的报价和“更灵活”的条款（意味着更低的利润空间和更高的风险）是致命的吸引力。
“这帮孙子！就是打价格战！想拖死我们！”王经理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他环视着士气低落的手下，几个骨干眼神闪烁，明显心不在焉，手机屏幕偶尔亮起，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信息。
“头儿…华科那边的刘总…也松口了…”一个销售声音发虚地汇报，“星耀的人…首接飞过去面谈了…条件…很优厚…”
王经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华科是启明合作多年的基石客户之一！连他们都…难道启明真的气数己尽？
“顶住！都给我顶住！”王经理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虚弱，“顾总…顾总他一定有办法！他…” 他想说顾总运筹帷幄，但想到最近公司上下弥漫的“节约”氛围和顾寒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连他自己心里都开始打鼓：顾总，您到底在等什么？难道真的要靠省下这点水电费去打赢这场仗吗？
**匿名群（启明吐槽大会）**：
【匿名A】：艹！刚看到赵工被陈头儿从会议室里叫出来冲进服务器房了！脸色难看得要死！会议室里坐着星耀的猎头！石锤了！赵工真的在谈！[裂开]
【匿名B】：服务器房警报响了快半小时了！听着都心惊肉跳！这节骨眼上出事…雪上加霜啊！[瑟瑟发抖]
【匿名C】：销售部也崩了！听说华科要丢！王经理都快哭了！星耀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匿名D】：财务部小道消息！这个月工资…可能会延迟几天发…[惊恐] 现金流真的出问题了？！
【匿名E】：完了完了…感觉真的要凉…猎头电话又来了…这次开的价比上次还高…[纠结][纠结] 兄弟们，我是不是该考虑后路了？
【匿名F】：@匿名E 等等看吧…赵工不是没签吗？服务器房还在抢修…也许…也许还有转机？[自我安慰.jpg]
流言如同病毒般疯狂扩散。“赵刚动摇”、“服务器崩盘”、“华科失守”、“工资延迟”…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员工们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上。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茶水间里，往祝福箱里塞卡片的人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沉默的接水和压抑的叹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的悲凉感。
林小满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上是她负责的一个项目进度表，鲜红的“停滞”标识异常刺眼。张乐凑过来，小脸煞白：“小满姐…匿名群说的…都是真的吗？赵工他…服务器…还有工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小满握紧了手中的马克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想起自己拒绝星耀猎头时说的话——“这里的‘抠门’，抠得…还挺有温度的”。但此刻，这份“温度”在冰冷的现实危机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和苍白。
她点开和赵刚的微信对话框，想问问服务器房的情况，想给他打打气，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说什么呢？让他顶住？为了什么？为了这份可能即将消失的“温度”？）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熟悉的、被她删掉过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星耀李经理】：林女士，启明当前的困境想必您也清楚。大厦将倾，良禽择木。星耀的“员工关怀与企业文化部”虚位以待，诚意不变。我们期待您的睿智选择，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施展您的才华与温暖。时机不等人，请慎重考虑。
这一次，短信的内容更加赤裸，首指启明的危机。那“大厦将倾”、“良禽择木”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林小满的眼睛。
（时机不等人…）林小满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条充满诱惑和暗示的短信。这一次，拒绝的念头不再像上次那样干脆。一丝动摇，如同细小的冰碴，悄然在她心底凝结。
（顾总…您到底在做什么？）她望向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沉寂，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难道真的…要看着大家一个个离开吗？难道您那些‘节约’下来的钱…真的救不了启明吗？）
而此刻，在顶层那间气压低得足以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顾寒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乌云压城的景象，一如启明当前的处境。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同风雪中屹立的孤峰。助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关于服务器房故障初步分析的报告。
顾寒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城市遥远的地平线上，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外人无法窥见的、冰冷而锐利的风暴。那里面没有恐慌，没有动摇，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通知下去。”
“所有部门主管，半小时后，顶层战略会议室，紧急会议。”
“另外，”他顿了顿，语气如同淬了冰，“启动‘涅槃’计划。”
助理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涅槃”计划？！那是公司成立之初，由顾总亲自拟定、只有在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才会启动的最高级别应急预案！里面包含了一系列极其激进、甚至堪称破釜沉舟的举措！顾总竟然…竟然现在就要启动它？！）
冰山之下，真正的惊涛骇浪，终于要显露它足以颠覆一切的狰狞面目了。启明科技，这座在“抠门”与“温情”中摇摆的帝国，被逼到了悬崖边缘。而那位以“勤俭”闻名的总裁，将用怎样出人意料的方式，来应对这场关乎存亡的终极风暴？是力挽狂澜，还是与船同沉？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