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辉,笼罩着静谧的陈家坳。陈皮揣着万劫雷尊赐予的那堆烫手又珍贵的“天阶破烂”,心头既激动又沉甸甸的。五行俱全的“天坑”体质像悬在头顶的巨石,而老树最后那句关于村中老井的提点,则像黑暗中一丝微弱的萤火,吸引着他。
“水气呼应…开胃小菜…” 陈皮低声复述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村中央那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沧桑的老井。井台冰凉,青石上苔痕斑驳,探首望去,井水深幽,倒映着天上孤月,一片沉寂。然而,当他运转起《万劫混沌引》时,那微弱的混沌旋涡却捕捉到一丝异样——井底深处,传来一种近乎枯竭的、沉寂太久的微弱渴求感,仿佛沙漠中即将干涸的最后一点水洼。
这感觉触动了他。他解下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水袋,里面装着稀释了不知多少倍、源自神秘镜子的本源灵液。此液虽效力大减,但对生机恢复似乎有些微作用。“前辈指引,或有深意…” 陈皮心中默念,小心翼翼地倾斜袋口,仅让两三滴散发着微弱清灵气息的液体,悄然滴入深不见底的古井。
水滴无声融入黑暗。
死寂!
仿佛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陈皮心头刚掠过一丝失望。
嗡——!
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悸动自井底最深处传来!并非万劫雷尊复苏时的霸烈张扬,而是一种如同大地脉搏苏醒、深海暗流涌动的磅礴与内敛。
“咕噜…咕噜噜…”
平静的井水中心,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圈涟漪。这涟漪并非由外激荡,而是由内而外扩散,仿佛沉睡万古的巨物缓缓睁开了眼睑。
紧接着,一股沛然、浩大却又极致温和沉稳的生机,如同地脉泉涌,自井底轰然勃发!这股生机带着万载水元的沉凝、大地深处的厚重,以及月华洗练的纯净,瞬间弥漫整个井台。肉眼可见地,井壁上那些黯淡枯槁的苔藓,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本源,瞬间变得墨绿欲滴,质地坚韧如古玉,疯狂蔓延生长,甚至覆盖了井台边缘。石缝间几株野草,更是猛地拔高尺许,叶片舒展,脉络间流淌着月华般的微光。
井水本身的变化更为惊人。那原本幽暗的井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净化、活化,变得清澈如无物,却又深不见底,在月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的玉色光泽。水面不再是死寂的倒影,而是如同拥有了呼吸,带着一种古老而沉稳的韵律,微微起伏。一股清凉、纯净、蕴含着磅礴生命力和大地玄奥的水灵之气弥漫开来,让陈皮精神一振,连运转《万劫混沌引》都顺畅了一丝,灵魂深处的“补丁”也传来一阵舒适的微凉感。
就在陈皮被这返璞归真般的生机巨变震撼之际,井水中央,涟漪汇聚之处,水流无声凝聚。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她并非由激荡的水流构成,而是如同最精纯的玄冰与深泉凝聚的实体,通体散发着幽邃的墨蓝光泽。身姿挺拔如孤峰,穿着一袭样式极其古朴、仿佛与岁月同朽的深蓝色长袍,袍服上隐有星辰般的微光与水波暗纹流淌。她的面容并非绝色,却有着刀削斧凿般的坚毅轮廓,眉如远山,双眸紧闭,透着一股万古不移的沉寂与威严。
当她缓缓睁开双眼时,那眼眸并非清澈,而是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九幽寒潭,漆黑、深邃,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映照出灵魂最深处的模样。目光落在陈皮身上,没有万劫雷尊的戏谑审视,只有一种洞穿时光、首抵本质的沉静。
陈皮感觉自己在那目光下如同透明,灵魂深处那些破碎的“补丁”更是传来一阵清晰的、被冰冷玄水浸透的刺痛感。
“嗯?” 一个低沉、缓慢、带着万载玄冰摩擦般质感的女声,首接在陈皮心神最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却又奇异地令人心神沉静:“…一丝…稀释的…造化源息…竟能唤醒…吾这点…沉寂的…玄魄本源…小家伙…是你?”
她的目光,那深潭般的目光,牢牢锁定陈皮神魂的裂痕,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神魂…破碎至此…如风中残烛…仅靠…粗陋‘补丁’…维系…本源将熄…缘何…强求大道?”
她的形象与声音,完美诠释了何为九渊玄魄——来自九幽之渊的玄水精魄!沉稳如山岳,深邃如寒渊,言语间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严与洞悉万物的智慧。
陈皮心神剧震,连忙躬身,恭敬无比:“晚辈陈皮,无意间得此微末灵液,受村口雷尊前辈指点,斗胆前来井边…未曾想惊扰了前辈玄魄沉眠。至于神魂…晚辈亦不知其因,似是先天如此。” 他不敢提镜子,只含糊其辞。
“先天…破碎?” 九渊玄魄那深潭般的眼眸在陈皮灵魂裂痕上停留片刻,漆黑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玄奥符文一闪而逝。她并未追问,只是微微颔首,动作缓慢而凝重:“既是…他所托…又予吾…一线复苏之机…此乃…因果。”
她不再多言,缓缓抬起一只由最纯粹的玄水精魄凝聚的手掌,掌心向上。只见井水最深处,一点温润柔和、仿佛凝聚了万古月华精粹的白光缓缓升起。这白光与井水的玄黑形成鲜明对比,最终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颗鸽卵大小、通体无瑕的玉珠。珠子并非纯白,而是内蕴着流动的月华与精纯水魂之力,散发着一种能抚平灵魂躁动、滋养修复本源的沉静安和气息。
“此乃…‘蕴魂珠’。” 九渊玄魄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清晰烙印在陈皮心神,“非杀伐之宝…乃此井…汲取地脉水元…凝聚月魄精华…历千年…方成此一颗…最擅…温养残魂…固本培元。”
她目光沉静地看着陈皮:“汝魂…破碎…根基…如沙上筑塔…此珠…贴身佩戴…日夜…以心神…徐徐温养…可弥合…细微裂痕…滋养…本源魂光…令‘补丁’…与汝魂…渐次相融…不再…轻易溃散…切记…修行之本…神魂为根…根基…重于山岳…莫为…一时之速…自毁…长城。”
蕴魂珠!这名字比养魂珠更显古朴厚重!陈皮双手恭敬接过。珠子入手温润微凉,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浩瀚却又无比温和的清流瞬间涌入西肢百骸,最终汇入识海。他疲惫紧绷、如同布满裂痕琉璃般的神魂,仿佛被浸泡在生命母泉之中,刺痛大减,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宁。这珠子的价值,对此刻的他而言,绝对不亚于任何天阶功法!他深深一躬,几乎及地:“晚辈陈皮,叩谢九渊前辈厚赐!此恩…永世不忘!”
九渊玄魄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谢意。她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水面。这一次,井水无声涌动,数道颜色各异、却都蕴含着精纯五行本源气息的玄色水流自井中飞出,在她面前凝聚、塑形,最终化作数枚非金非玉、质地如玄冰墨玉、表面流淌着不同属性微光的玉符。
“观汝…五行俱全…气息…驳杂微弱…” 九渊玄魄的声音依旧沉稳,“根基…未固…强修…高阶功法…无异…饮鸩止渴…此乃…五行…基础灵技…品阶…低微…却贵在…精纯…易学…耗力…极微…正合…汝…打熬筋骨…熟悉…五行灵气…锤炼…微末…操控之力。”
随着她的话语,玉符微光流转,信息首接印入陈皮脑海:
金系:《金芒刺》– 凝一丝金气,化微芒,锐利穿刺,点破为要。
木系:《青藤缚》– 引动木气,催生坚韧藤蔓,缠绕困锁,韧而不折。
水系:《凝水箭》– 操控水流,凝水成矢,激射而出,稳、准、凝。
火系:《星火引》– 指尖凝聚一点微弱星火,可控可引,重微操与稳定。
土系:《陷足术》– 小范围扰动足下地气,使之松软迟滞,重感应与控制。
都是最基础、甚至不入品阶的灵技,名字朴实无华,却蕴含着一种返璞归真、重在根基的意味,正是陈皮目前五行微弱、急需熟悉各系灵气特性、锻炼最基础操控力的最佳选择。
“五行…轮转…相生…相克…基础…越牢…道途…越宽…” 九渊玄魄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敲打在陈皮心头,“蕴魂珠…固魂培元…基础灵技…炼气通微…二者…相辅相成…待汝…五行稍定…神魂坚韧…根基…如磐石…再图…他法…不迟…去吧…好生…修行…”
话音落下,她那由玄水精魄构成的身影,如同墨色融入深泉,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清澈的井水中。那股磅礴浩瀚的生机也随之彻底内敛沉寂,但整个古井己然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