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柔是被渴醒的。
晨光透过纱窗漏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网似的光斑。
攥了一夜的球杆硌得虎口发麻,她松开手指,指腹还留着木头纹路的压痕。
茶几上的保温杯歪倒着,杯底还剩两滴凉透的水,在玻璃面上洇出个浅淡的圆。
她揉着发涩的眼睛坐起来,目光扫过抽屉——那里躺着那张标注密密麻麻的地图。
肖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山市的山林离S市七十公里,有溪流有野果,关键是没被丧尸潮冲过。”那是三天前在便利店后巷,他抹着脸上的血说的,身后还响着丧尸撞卷帘门的闷响。
苏小柔迅速跪到沙发上,她的动作有些仓促,以至于在拉动抽屉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抽屉被猛地拉开,里面的物品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纷纷跳动起来。地图在展开的瞬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带起了一阵轻风。这阵风吹过茶几,让上面的奶粉罐微微晃动起来,仿佛在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打扰。
苏小柔的目光紧盯着地图,她的指尖沿着二环路线缓缓游走,就像一个探险家在探索未知的领域。在她的指尖经过之处,地图上的标记一一显现出来——三个丧尸聚集点、两个可能的物资点……最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了青山市那片歪歪扭扭的阴影上。
“七十公里。”她轻声念叨着这个数字,仿佛它是一个魔咒。她的指甲不自觉地在“南绕城高速”西个字上掐出了一道白印,仿佛这样能让她离目的地更近一些。
“现在路上的变异体至少比前天多三成,高温会让丧尸更狂躁……”苏小柔的眉头紧紧皱起,她想起了昨天在顶楼看到的那一幕。一个穿着红裙子的丧尸,像发了疯一样追着一只流浪狗跑。那只狗虽然灵活,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丧尸的追捕。而更糟糕的是,这个丧尸在追逐的过程中,竟然把三个出来找水的幸存者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正当苏小柔沉浸在回忆中时,厨房突然传来了“咔嗒”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苏小柔的后颈瞬间绷首,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她抓起球杆轻手轻脚挪过去,却见是水龙头在滴水——一滴,两滴,第三滴悬在管口晃了晃,终究没掉下来。
“第五天了。”她摸出挂在腰间的金属水杯,仰头接最后那滴水,凉丝丝的顺着喉咙滑下去,“比预计的早两天。”
水槽下的塑料桶里还积着半桶雨水,是她前天凌晨冒雨接的。
苏小柔蹲下来敲了敲桶壁,“咚”的一声闷响。
她数过,一共七桶,每桶二十升。
按每天两升的饮水量算,够喝两个月——但要是算上做饭、擦伤口……她盯着膝盖上的结痂,那里还留着昨天被丧尸抓挠的红印。
“洗澡?”她对着镜子扯了扯沾着血渍的衣领,镜子里的人眼睛下挂着青黑,“想都别想。”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嘴角,那里有块没擦干净的奶粉渍——是昨天冲奶粉时手抖撒的,现在想来倒像块讽刺的糖。
手机在客厅响起来,是肖飞的来电。
苏小柔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首到铃声断掉。
她点开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是前天晚上十点:“安全基地在西郊,有军队驻守,能提供清水和热食,但要交物资。”
“交物资。”她把手机倒扣在地图上,“交多少?交完还能剩多少?”楼下张阿姨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那天她攥着半袋米去基地,回来时米没了,手腕上多了道青紫色的抓痕——说是登记时被挤的,结果第二天就变成了丧尸。
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苏小柔扒着纱窗往下看,三楼的王叔举着铁锅站在阳台,脚下是一地碎碗。
“老子交了三罐奶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保证供水,现在连个屁都没有!”
苏小柔缩回脑袋。
茶几上的蜡烛被风掀动,火苗晃了晃,在墙上投出摇晃的影子。
她摸出火柴盒,数了数,还剩七根。
“要是今晚断电……”话音未落,客厅的吸顶灯突然闪了闪,灭了。
黑暗来得太突然,苏小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摸索着点燃蜡烛,暖黄的光里,冰箱的显示屏暗着,空调的指示灯也灭了。
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有个女人在喊“发电机呢”,接着是重物砸门的闷响。
“全面断电了。”她把蜡烛放在地图旁,火光照得“青山市”三个字忽明忽暗,“那些没储水的,没存粮的……”她想起一楼的李奶奶,总说“政府会来救”,现在大概正蹲在黑屋里发抖。
第七天的清晨雾蒙蒙的。
苏小柔趴在飘窗上,把望远镜贴在眼睛上。
对面楼的三单元门口,有个穿蓝外套的男人正往背包里塞东西,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在旁边抹眼泪,孩子的哭声被雾气闷得模糊。
“他们要出去找吃的。”苏小柔数着男人背包上的补丁,“昨天还见他们在楼下翻垃圾桶,现在连馊馒头都没了。”男人突然抬头,望远镜里他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看见她了。
苏小柔迅速放下镜子,背贴着墙滑坐在地。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条短信。
发件人显示“未知”,内容只有一行:“第十天,丧尸进化。一阶丧尸有晶核,能加速进化。”她盯着屏幕,想起肖飞前天说的“内部消息”,想起便利店后巷他塞给她的那盒压缩饼干,包装纸上也有类似的字迹。
“晶核……”苏小柔摸出空间里的木桌,指尖划过粗糙的木纹。
那里藏着半瓶鲜奶,是她从超市冷柜最里面扒出来的,结霜的玻璃门后,那抹乳白像团希望。
现在她突然觉得,那团希望里或许还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苏小柔在客厅做拉伸,球杆靠在沙发旁,在地面投出细长的影子。
她抬起腿压向胸口,膝盖的旧伤扯得生疼,却让她想起肖飞说的“青山市的温泉”——如果能到那里,或许能泡泡脚,或许能……
门铃声突然响了。
“叮——咚——”
悠长的电子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苏小柔的动作僵在半空,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她望着紧闭的防盗门,手慢慢摸向球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门外的风掀起纱窗,吹得地图在抽屉里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