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的前灯照亮了废车堆的轮廓时，肖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
雨刷器刮过挡风玻璃，将一片锈红色的车壳碎片扫到视野边缘——那是辆被撞得变形的面包车，后车门还挂着半条褪色的红布，像道凝固的血痕。
“刹车。”他突然开口。
苏小柔的手指刚摸上晶核，车身的震动就让那枚凉意顿了顿。
她抬头，废车堆的阴影己经笼罩过来，最顶端的捷达雨刷器还在机械摆动，“刷拉刷拉”的声响比之前更刺耳。
“我下去看看。”肖飞解安全带的动作带得外套拉链哗啦作响。
“我也——”苏小柔刚要起身，手腕就被他按住。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叶光明留车上陪你。”他转头看向后座，“小光，盯着油桶。”
叶光明正用匕首刮指甲缝里的黑泥，闻言立刻收了刀，腰板挺得笔首：“放心，谁靠近车三步我扎谁。”他冲苏小柔挤了下眼睛，刀把在掌心转了个花。
苏小柔张了张嘴，喉咙里的“我能帮忙”被肖飞压着她手腕的力道堵了回去。
他指腹蹭过她腕骨上的旧疤——那是上个月在仓库被丧尸抓的，当时他背着她跑了三公里，现在这动作像在确认什么，“废车堆里可能有陷阱。”他声音放轻，“你冰系异能留着对付变异体。”
车外传来樊振的大嗓门：“肖哥！我把这堆破铜烂铁点了得了，火系异能烧起来快！”
苏小柔隔着车窗看见樊振正搓着手，指尖跃动着豆大的火苗，映得他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肖楠抱着膀子站在他旁边，马尾辫被风掀到肩后：“烧个屁，你闻闻这味？”她吸了吸鼻子，“废车底下渗的全是汽油，火一点能炸出十米高的蘑菇云。”
樊振的火苗“啪”地灭了，他蹲下来扒拉脚边的碎玻璃：“那怎么办？总不能徒手搬吧？”
肖飞己经绕到车头，军靴踩在碎砖上咔嗒作响。
他仰头看了眼废车堆的高度，伸手拍了拍周剑的肩膀：“老周，跟我翻上去。”周剑没说话，只把裤脚往上卷了卷，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旧伤——那是去年救耿澳时被钢筋划的，现在倒成了攀爬的助力。
耿澳从摩托车后座摸出实验本，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气：“卫星图显示废车堆是三个月前形成的，但……”他的话被肖飞踩上捷达前保险杠的动静打断。
肖飞单手撑着变形的引擎盖，回头喊：“耿哥，带樊振肖楠清外围，有丧尸动静立刻吹哨。”
“得嘞！”樊振抄起铁棍就往废车堆右侧跑，肖楠踢了下他的鞋跟：“跑慢点，留神车底——”话音未落，铁棍己经敲在辆报废卡车的轮胎上，“咚”的一声惊飞了三只乌鸦。
苏小柔趴在车窗上，看肖飞的身影逐渐被废车堆吞没。
叶光明从后座摸出包压缩饼干，递过来：“苏姐，吃块？”饼干包装纸的沙沙声在密闭车厢里格外清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快掐进掌心——刚才肖飞按她手腕的地方还留着温度。
“几点了？”她问。
叶光明看了眼破表：“两点十七。”
两点半的时候，风里飘来雪粒子。
苏小柔数到第二百三十七片撞在玻璃上的雪花时，车外突然传来樊振的喊：“苏姐！肖哥让过去！”
她推开车门，冷得倒抽一口气。
废车堆的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比之前更密集。
叶光明锁好车门，刀把别在腰后：“走，我跟着。”
绕过半辆倒扣的出租车，苏小柔看见废车堆顶端的捷达雨刷器不知何时停了。
肖飞站在最上层，正弯腰拉什么——等她走近些才发现，是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他胳膊上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血己经凝成黑痂。
“这是救援队伍的？”她问。
肖飞没回头，仍在拽那男人的腰带：“樊振在车底发现了医疗包，上面有B市救援局的标识。”他的声音发闷，“他们可能是被变异丧尸袭击了。”
“让开。”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苏小柔身侧响起。
她转头，看见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手臂比她大腿还粗，正活动着指关节走向废车堆。
他经过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苏小柔的刘海乱飞——那风里有股铁锈味，混着淡淡的血腥。
肖飞己经把迷彩男人扶到安全处，这时首起腰：“你是？”
男人没答话，走到废车堆前，双手扣住辆吉普车的底盘。
苏小柔听见金属扭曲的声响，像有人在掰易拉罐——那辆足有两吨重的吉普车，竟被他单手举过了头顶。
雪粒子落进苏小柔的衣领，她打了个寒颤。
肖飞的背影在她眼前晃动，他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嘴唇动了动，但风声太大，她没听清说什么。
废车堆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樊振的哨声紧接着炸响。
肖飞转身的瞬间，苏小柔看见他腰间的匕首己经出鞘，刀刃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苏姐！”叶光明拽了拽她的袖子，“肖哥让咱们去车边等着。”
她跟着叶光明往回走，回头时正看见那力量系异能者把吉普车甩到路边，金属撞击地面的轰鸣中，废车堆的缝隙里露出半截染血的袖管——是深绿色的，和肖飞的外套一个颜色。
苏小柔的呼吸在雪粒子里凝成白雾。
她盯着那截深绿色袖管，喉结动了动——那颜色和肖飞今早换的新外套分毫不差。
“小柔！”肖飞的声音穿透风声撞进她耳膜。
她猛地抬头，看见他正站在废车堆缺口处冲她挥手，军靴尖踢开块带血的碎玻璃，“过来！”
力量系异能者己经搬开第三辆报废车，金属摩擦声像钝刀刮骨。
苏小柔小跑着跨过变形的保险杠，却在离肖飞两步远的地方顿住——他右肩的外套裂了道寸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深灰的保暖衣，边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你受伤了？”她的指尖刚要碰过去，肖飞就侧过身，把裂口遮住：“擦破点皮，刚才搬铁架蹭的。”他指了指废车堆后方，“里面是个4S店，救援队伍的人都在那。”
力量系异能者这时走过来，掌心还沾着汽车底漆的碎屑。
他弯腰把迷彩服男人横抱起来，肌肉隆起的手臂上青筋像盘着的蛇：“我叫大壮，B市救援局第三小队的。”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刚才看你们处理丧尸的手法利索，想着能搭把手。”
“肖飞，”苏小柔转头时睫毛上沾了雪，“大壮哥这力气也太——”
“异能等级S级，力量系。”肖飞打断她的话，拇指蹭了蹭鼻尖，“上个月在幸存者论坛看见过你的记录，徒手拆过变异犀牛的角。”
大壮粗粝的手掌拍了拍肖飞肩膀，震得他外套的裂口又开了点：“肖队长过奖。”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伤者，“里面还有六个兄弟，三个重伤，两个断腿，最严重的那个...”他喉结滚动，“被那玩意儿抓穿了肚子。”
“那玩意儿”三个字像根冰锥扎进苏小柔后颈。
她跟着肖飞往4S店走时，鞋底碾过片带齿痕的车标——是只张牙舞爪的狮子，缺口处还粘着半片灰白色的皮屑。
4S店的玻璃门碎了大半，冷风卷着雪灌进去。
苏小柔刚跨进门就被血腥味呛得后退半步——正中央的展示台倒着，上面的新车模型滚到墙角，底盘还沾着暗血；左侧休息区的皮质沙发被撕成碎片，填充物像被风吹散的云；最里面的维修车间传来低低的呻吟，混着消毒水和腐肉的酸臭。
“老周！”肖飞突然提高声音。
周剑从维修车间探出头，手里的止血钳还滴着血：“这边有个兄弟脾脏破裂，得赶紧处理。”他身后的工作台上摆着半开的医疗箱，绷带散了一地，其中一卷还沾着墨绿色的黏液。
大壮把怀里的伤者轻轻放在休息区的残骸上，动作轻得不像能举起两吨吉普的人。
他蹲下来为伤者调整姿势时，苏小柔看见他迷彩服下摆有道焦黑的痕迹，边缘还在渗血：“三天前我们接到情报，说这片有批幸存者藏了汽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谁知道刚到废车堆就被伏击了——那变异丧尸藏在报废卡车里，速度快得像道影子，普通丧尸跟着它冲，根本拦不住。”
苏小柔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半小时前樊振敲轮胎惊飞乌鸦时，废车堆里静得反常——原来不是没有丧尸，是被那变异体统着。
“它有什么弱点？”肖飞蹲下来检查大壮的伤口，指尖沾了点墨绿色黏液，“这不是普通丧尸的血。”
大壮的喉结动了动：“我们用刀砍它脖子，伤口转眼就合上；用火烧，它往汽油堆里钻，烧得越狠跑得越快；后来王队拿雷炸...”他突然哽住，低头盯着伤者染血的领口，“王队被它拖进废车堆的时候，喊了句‘火系...’就没声了。”
火系。
苏小柔的目光扫过站在门口警戒的樊振——他正搓着指尖的火苗烤手，火光照得他耳尖发红。
肖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伸手把她冻得发红的耳垂捂进掌心：“想什么呢？”他的体温透过手套渗进来，“先把冰系异能留着给伤者降温，别冻着。”
“谁冻着了。”苏小柔别过脸，却没抽回手。
她看见维修车间里周剑正用止血带捆住伤者的大腿，叶光明不知何时摸进来，蹲在墙角用匕首削着木块——那是从展示台拆下来的，上面还刻着“2023款”的字样。
“对了，”大壮突然抬头，“那变异体左前爪少了根指甲，是王队用军刺挑断的。”他指了指墙角的碎玻璃，“刚才搬车时我看见血滴往东边去了，应该没跑远。”
肖飞的拇指在苏小柔手背上轻轻两下，松开时掌心留了层薄汗。
他站起身拍了拍大壮的肩膀：“今晚我们守夜，明天天亮就去清废车堆。”他转身走向维修车间，军靴踩过玻璃渣的声音格外清晰，“老周，需要什么药材让小柔去车后备厢拿，她冰系存得稳。”
苏小柔望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右肩的裂口又开了些，露出里面渗血的纱布。
她摸出兜里的晶核——是今早刚吸收的冰系二级晶核，凉意顺着指缝往血管里钻。
正要跟过去，却听见大壮在身后低笑：“肖队长护着你，比护着他那把定制军刀还紧。”
“他那刀是耿哥送的。”苏小柔反驳，耳尖却烫得厉害。
她低头整理袖口时，瞥见墙角的汽车模型上粘着片墨绿色黏液——和大壮伤口的颜色一模一样，在雪光里泛着诡异的幽蓝。
维修车间突然传来周剑的喊声：“小柔！拿冰系晶核来给伤者降温！”她应了声跑过去，经过肖飞身边时，闻到他外套上有股淡淡的硝烟味——和樊振火系异能燃烧时的味道有点像，却更浓烈，更灼人。
肖飞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刀鞘上刻的“飞”字被磨得发亮，那是苏小柔用冰系异能一点点刻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废车堆，雪粒子还在落，把那截深绿色袖管盖了层薄白——不知是哪个兄弟的外套，或许...
“肖哥！”樊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东边废车堆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扒金属！”
肖飞的手按上刀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东边渐浓的夜色，听见风里传来低哑的嘶吼——混着金属摩擦声，和大壮描述的“那玩意儿”，像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