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变异鼠群的战斗比预想中快些。
肖飞指尖跃动的电弧精准劈碎最后一只扑来的灰毛鼠，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楼梯间弥漫。
周华握着从耿澳那里借来的铁棍，指节泛白，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挥了几下——那些红眼睛的小东西撞上来时，他满脑子都是楼上转角处那道消失的身影。
"小子。"肖飞扯下被鼠血溅脏的袖口，声音像浸了冰碴，"过来。"
周华攥着铁棍的手颤了颤。
他跟着肖飞到楼梯拐角的窗台边，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在两人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肖飞点了根烟，火星在暮色里明灭："我见过七个三阶丧尸。"他吐了口烟，"三个咬断了亲人喉咙，两个被自己人用火烧成灰，还有一个..."他碾灭烟头，"抱着主人的遗照啃了三天，最后连骨头都嚼碎了。"
周华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刚才妹妹抓他手腕时，指腹旧疤的温度——和小时候带他爬树摔破手时，用舌头给他舔伤口的温度一模一样。"她不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她能控制..."
"控制？"肖飞突然扯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楼梯扶手前。
下方的镜面地砖映出两人的影子，周华看见自己眼下青黑，像被人打了一拳。"你闻闻。"肖飞扯过他的袖子，腐烂水果混着铁锈的腥气猛地窜进鼻腔——那是丧尸特有的气味，"她的理智是晶核堆出来的，等晶核撑不住..."他松开手，"你猜她第一个咬谁？"
风突然大了。
周华望着窗外被吹歪的告示牌，上面"校园安全演练"的字样被撕开一道口子，像道狰狞的伤疤。
他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找到的晶核，妹妹蜷在培养箱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哥...再给我一颗...就一颗..."
"小柔。"肖飞突然提高声音。
苏小柔正蹲在台阶上给耿澳处理手臂的抓痕，闻言抬头。
她额前的碎发沾着汗，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队长？"
"你那异能，能试试吗？"肖飞摸了摸后颈，"就...让丧尸清醒点的那种。"
周华猛地转头。
苏小柔的手顿了顿，纱布从指缝滑下来："我上次在基地试过，对一阶丧尸有点用...三阶的话..."她咬了咬嘴唇，"可能会反噬。"
"试试。"周华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求你试试。"他的掌心还留着妹妹抓出的红印，此刻烫得惊人，"我姐她...她刚才能认出我，她还有意识！"
苏小柔看了眼肖飞。
队长正盯着楼梯上方，刀尖在指尖转了个圈，没说话——但没反对就是默许。
她吸了口气，把纱布塞给耿澳："你扶我上去。"
周华几乎是半拖半抱把苏小柔弄到三楼。
转角处的窗户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吹得墙上的涂鸦哗哗作响。
周丽缩在消防栓后面，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瞳孔里的灰白像被石子搅乱的湖水，浑浊又暴戾。
但当她的目光扫过周华时，突然僵住了——她缓缓站起，指甲刮过墙面，留下几道白痕。
"姐。"周华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这是小柔，她能帮你。"
周丽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腐臭的气息喷在苏小柔脸上。
苏小柔攥紧周华的衣角，手心全是汗。
她能感觉到丧尸身上的温度——比活人低，像块冰，可那股逼近的压迫感却烫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闭上眼睛。"她低声说，"我需要你配合。"
周丽歪了歪头。
有那么一瞬，苏小柔在她灰白的瞳孔里看见了焦距——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终于开始转动。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抵住周丽的眉心。
淡金色的光从她掌心漫开，像融化的蜂蜜，顺着周丽的额头往下淌。
周华看见妹妹的指甲在慢慢褪成粉色。
她的肩膀塌下来，不再像座绷紧的弓。
苏小柔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额角的汗滴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突然，周丽的手指动了，轻轻碰了碰周华的手背——和小时候他发烧时，妹妹给他掖被角的动作一模一样。
"哥。"
声音沙哑，带着锈味，却让周华的膝盖当场软了。
他扶住墙，眼泪砸在地上："我在，姐，我在。"
周丽的手抬起来，摸他的脸。
她的指尖凉，但触感那么熟悉，像小时候偷喝他的可乐，被他追着跑时，沾着汽水的手指戳他的脸颊。"哥..."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帮我..."
"不。"周华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带你回家，回咱们的老房子，你最爱的那盆绿萝还在窗台上，我每天都浇水..."
"哥。"周丽突然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我能闻到...血的味道。"她的瞳孔又开始泛灰，声音里多了种撕裂的沙哑，"在喉咙里烧...哥，趁我还能说话..."
苏小柔突然踉跄了一下。
淡金色的光"啪"地碎成星子，她扶住墙，胃里翻江倒海。
周华这才看见她的嘴唇白得像张纸，额角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小柔！"他想去扶，却被周丽拽住了后襟。
"带哥走。"周丽对着肖飞喊，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熟悉的姐姐，另一种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离开学校...往南...有军队..."
肖飞的刀尖垂了下来。
他看见周丽的指甲又开始变青，指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那是晶核能量透支的征兆。"周华。"他走过去，按住周华的肩膀，"她说的对。"
"不对！"周华吼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她能好的，小柔能救她，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就好..."
"哥。"周丽突然笑了，那笑容和小时候偷吃他的蛋糕被抓包时一模一样，"我疼。"她的手抚过他手背上的旧疤，"这里...还有这里..."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都疼。"
楼梯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耿澳扛着霰弹枪冲上来，枪托还沾着墙灰："头儿！
一楼搜完了，没丧尸，也没幸存者。"他扫了眼周丽，顿了顿，"不过...二楼仓库的门被撞开了，里面有晶核碎片。"
周丽的瞳孔彻底灰白了。
她松开周华的手，转身往顶楼跑，脚步又重又急，像有什么在后面追。
周华想追，被肖飞拦住了。
他望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听见顶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那是实验室的窗户。
"她去拿晶核了。"苏小柔擦了擦嘴角的血，"但三阶丧尸的晶核...撑不住两次透支。"
周华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敲在空心的鼓上。
顶楼的风灌下来，卷着一片梧桐叶落在他脚边，叶尖沾着暗红的痕迹——不知道是鼠血，还是...
肖飞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背："今晚守着，明天一早就走。"
周华没说话。
他望着顶楼的方向，那里传来模糊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他想起小时候妹妹怕黑，总钻他被窝，攥着他的手腕说："哥，我害怕。"现在他多想再攥住她的手腕，告诉她："别怕，哥在。"
可他的掌心还留着她刚才抓出的红印，那红印正在慢慢变紫——像道提前刻好的墓碑，写着他不敢说出口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