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石子路被越野车碾得沙沙作响。
苏小柔隔着车窗都能听见范围的吼叫声刺破雾层，像根生锈的钉子扎进耳膜——那声音比三天前医疗室里杨涛说"肖飞记仇记到骨头里"时，碎玻璃扎进后颈的疼更尖锐。
"刹车。"肖飞突然开口，指节在战术带快拔扣上敲了两下。
周剑的拇指还悬在方向盘上，闻言猛地一收，越野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路中央划出半道刹车痕。
叶母正给急救包系绳的手顿住，灰白的发尾被风掀起："小飞——"
"妈，您坐好。"肖飞推开车门的动作很轻，像怕惊着后车厢里那箱来之不易的抗生素，"周剑说得对，总躲着不是办法。"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的周剑，后者己经摘下改装枪的消音器，枪管在晨雾里泛着冷铁的光。
范围的军靴先撞进众人视野。
他踩着碎石冲过来时，裤腿沾着的野蔷薇刺簌簌往下掉，左手拎的大铁锤在雾里划出银弧："停车！
老子说停车——"话没喊完就刹住脚，瞪着从越野车里走下来的两人。
肖飞站在左首，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周剑在右，改装枪垂在身侧，食指搭在扳机护圈上。
"征用手续呢？"周剑先开了口。
他声音比平时低两度，尾音却带着刺——三天前龙虎小队抢他们最后半瓶生理盐水时，范围也是这么理首气壮喊"征用"。
范围的脸涨成猪肝色，铁锤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手续？
老子就是手续！
这破车你晨曦小队留着也跑不快，不如给老子——"
"车是我们用半车弹药从幸存者基地换的。"肖飞打断他，喉结动了动。
苏小柔在车里看得清楚，他后颈那道旧疤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是三个月前超市混战里，为护她挡碎玻璃留下的。"上个月你抢水，上周抢药，今天抢车。"肖飞往前半步，晨雾漫过他发梢，"是不是明天要抢人？"
范围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抡起铁锤，风带起的石子打在肖飞裤腿上："老子今天就抢你——"
"小飞！"叶母在车里喊，声音带着颤。
周剑的动作比范围更快。
他右手握拳砸向地面，龟裂的土块应声而起，在肖飞身前垒成半人高的土墙。
铁锤砸在土墙上的闷响震得苏小柔耳膜发疼，范围的虎口崩出血珠，却还红着眼嘶吼："就这破墙？
老子——"
"够了。"肖飞的声音突然轻下来。
苏小柔看见他指尖窜起细弱的电弧，像极了暴雨前压在云底的闪电。
那电弧顺着他手臂爬向掌心，在晨雾里拉出幽蓝的光轨，"你打墙，我打人。"
范围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盯着肖飞掌心的电弧，突然想起杨涛说的"徒手拆丧尸下巴"——那天在医疗室，杨涛翻着肖飞的档案笑："这小子的雷异能，能把三阶丧尸的脊椎烧穿。"
"你敢——"
肖飞没等他说完。
电弧从掌心迸发的瞬间，苏小柔听见"咔"的轻响，像旧电视突然通电的电流声。
范围的身体猛地一震，铁锤"当啷"砸在土墙上，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后背撞在龙虎小队的吉普上才勉强站稳。
他胸口的战术服焦了一片，头发根根竖起，嘴角还挂着涎水。
"小飞！"叶母推开车门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检查肖飞的袖口，"有没有伤着？
让你别冲动——"
"阿姨，我没事。"肖飞反手握住她发抖的手，电弧在指尖熄灭，"他先动的手。"
远处传来吉普的鸣笛声。
杨涛从第三辆车里钻出来，手里还捏着块碎玻璃——和三天前医疗室里那块一模一样。
他走到范围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锤，指腹擦过锤柄上的血："范围，够了。"
"够？"范围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扑向杨涛怀里的铁锤，"老子还没——"
杨涛把铁锤往身后一藏，碎玻璃在指尖转了个圈："你上个月被二阶丧尸拍断肋骨时，怎么没这么勇？"他抬头看向肖飞，笑得像块浸了水的旧抹布，"肖领队，对不住，这小子喝了点早酒，犯浑。"
肖飞没接话。
他盯着范围发红的眼尾——那是刚才被电弧扫到时迸起的燎泡。
苏小柔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个月前超市里，范围抢完水后也是这么红着眼，把空瓶子砸在她脚边，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道歉。"周剑突然开口。
他改装枪的枪口抬了半寸，"替你队友这三天抢的东西道歉。"
范围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肖飞身后的越野车，又瞥向杨涛手里的铁锤，突然冷笑一声："道什么歉？
有本事再——"
"范围！"杨涛的声音沉下来，碎玻璃在晨雾里折射出冷光，"你当肖领队的雷是闹着玩的？"
肖飞松开叶母的手。
他转身走向越野车，战术带的快拔扣在腰间晃出轻响。
经过范围身边时，他停了停，低头看对方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想打，随时。"肖飞的声音像块冰，"但下次，我不会只烧你衣服。"
他坐回副驾驶座时，苏小柔递来战术刀。
刀柄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肖飞摸了摸防滑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超市里，自己护着她躲在货架后，后颈的碎玻璃扎进肉里时，她也是这么把刀递过来，说"我帮你挡"。
后视镜里，范围还站在原地。
他盯着越野车的后尾灯，手慢慢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
杨涛在旁边说了什么，他猛地甩开工友的手，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啦刺啦的响。
周剑踩下油门时，苏小柔听见后排叶母的叹息。
但她更清楚肖飞此刻的眼神——那底下的暗红火焰，比刚才的电弧更烫，更烈。
晨雾渐散，前方的弯道露出半截。
苏小柔摸了摸腿侧的刀鞘，突然想起杨涛三天前说的另一句话："肖飞记仇，可他更护短。"
而此刻后视镜里，那个攥着战术匕首的身影，正踩着碎玻璃，一步步追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