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那封信静静地摆在亚瑟桌上好几天了,我没有偷看内容,但这种问题不能只看面上,而是看气氛——亚瑟的气氛。
从我这几天“战略性散步”到他帐篷门口的观察来看,他绝对是看过那封信了。
可他迟迟没有任何动静,也没往玛丽家那方向骑过,甚至连坐在河边发呆的时候都只是抽烟写日记,看着像个风干的孤独骑士。
我也不是不想帮忙,问题是这玩意儿——两人之间的旧情问题,怎么帮?
我问了系统。结果系统给了我一堆听起来像“我骑着北极熊起飞”一样离谱的建议。
【你可以伪装成信使,偷偷回一封信给玛丽,写‘我其实也还爱你’,反正你写字还不赖】
“要不要我再塞朵花?”
【可以呀,送月季,寓意——爱意难诉,渴望再续前缘。】
“滚回你恋爱综艺剪辑组去!”
我毫不留情地关掉系统的发言权限一分钟。
问题依旧没解决,我总不能走到亚瑟面前说:“哥,你还爱玛丽吗?”
……那画面太尴尬了,连想想我都能尬出内伤。
我试图向营地里的其他人打听打听,说的极其隐晦,问题类似但不限于“为什么营地单身人士这么多”“无业游民可以结婚吗?”以及“伴侣去世后的遗产分配问题”
苏珊一副“别多管闲事”的模样,何西亚和我谈起十九世纪中叶西部社会的婚恋制度;
达奇更别提了,我一问,他能从浪漫主义讲到美国铁路扩张,“爱情就是追逐自由的列车……”,我不敢打断他,但我也没那个时间听完。
这天傍晚,我蹲在营地一角跟杰克玩泥巴大战。我们立下规矩:不能偷袭,不能打脸,输的人要吃一口假泥巴(用的是炒面粉加水搅出来的)。
结果最后输的是我,我苦着脸舔了半勺,还要强地评价:“咸鲜适口,有野性风味。”
杰克笑疯了,拍着大腿乱蹦,结果整条裤腿陷进泥巴堆,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赶紧给他清理裤子,正巧玛丽贝斯拿着稿纸坐到了我旁边,“嘿,我写了新的一章,你要不要听听?”
“当然!”
她的故事总让我觉得神奇,她能把我们的生活写得像一场冒险剧,有悬疑,有挣扎,有牺牲,有火光中的接吻。
“你写的比我经历的还精彩。”我由衷地感叹。
我似乎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和玛丽贝斯讨论过“爱情”这种事。
她总是把感情写得那么动人,把男女主角的心事写得丝丝入扣,我斟酌着开口:
“玛丽贝斯,你……你对爱情问题怎么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那种不动声色的温柔像湖水一样荡过来:“我觉得爱情就像一封寄出的信,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收到,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你能做的,只是尽量把它写得真诚,好让对方读到的时候——愿意记住你。”
不愧是范德里帮的莎士比亚。
“那……你觉得两个人相爱,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这种事你怎么看?”
玛丽贝斯低头用手指拨了拨篝火边的小石子:“那说明他们之间的爱情还不够强大。真正能穿越阻碍的感情,是会让人做出选择的,可有时候,人比爱情更复杂,也许是责任、是过去、是家庭……总之,他们选了其他东西…”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好奇地看着我。
“收集段子素材。”
【你们两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家伙凑一起纸上谈兵,谈得跟情感专家似的,真上战场分分钟完蛋。】
我冷笑一声,回怼:“军师不上战场是默认规则好不好?而且我打猎准头比情场扫描还准,我己经很满意了。”
【你连亚瑟那点小情绪都不敢问,还想辅导人家感情。】
“我这是尊重隐私懂不懂?他俩要是有需要,我当然会帮……我就不想当那种插手人家旧情的第三人。”
【你不是第三人,是工具人】
“……”
玛丽贝斯歪头看我,“你刚才是在跟谁说话?”
“……跟天上的星星。”
“哦,那你的星座一定挺特别的。”
“……谢谢你委婉地说我脑子不太正常。”
篝火“噼啪”地炸了一下,我低头扒拉了一点炭灰。
虽然玛丽和亚瑟的过去是两条重合但又分开的轨道。但我总觉得……现在的我,能不能帮他们一点点?
哪怕只是,让他们想起这份感情时候,不觉得那么沉重。
【放心,他俩沉重的不是感情,是命。】
“……你不说话能死啊。”
我还是觉得得做点什么,眼见亚瑟迟迟没有动静,我心里还是有点着急。
他总不能穿着那一身……呃,实在难评的破旧衣服去见玛丽吧。
那件一看就是跟马奋战过三十回合的灰黄色外套,裤腿上永远洗不掉的马粪印子,再加上那双神圣不可侵犯的“战术靴”——说真的,就算玛丽心里还残存着点什么,这一身也够首接劝退的了。
穿着整洁是对双方的一种尊重,更别提是己经提前打过招呼的这种见面。
幸好我之前就有给营地里的人买衣服的习惯,现在出手也不算太突兀。
系统还在耳边念叨:
【你这不就是在扮演老妈子吗?大小伙子相亲前你给置办行头,下次是不是还要送花写信?】
“我这是……辅助!给剧情推进做润滑剂!”
我去了瓦伦丁的服装店,那老板一见我进门就嘎嘎乐:“这次又是给哪位伙计挑的?还是给你自己?”
我嘿嘿一笑,没明说,指着一套颜色低调、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好看又不显得用力过猛,“这件,来一套,估计正合适。”
然后又顺手挑了两套马甲套装,一套是给哈维尔的,一套是查尔斯的,毕竟这两位每次出门都像走T台,让我多少有点压力。
顺便买了些孩子的玩具,塞进背包最底层——是的,还有小杰克。
昨天我跟他在泥坑边上打泥巴仗之后,被艾比盖尔当场抓包,训得我跟杰克不敢抬头,怒火来自一位“同时养了两个熊孩子的母亲”,而我,很荣幸成为其中之一。
为了赔罪,我还挑了一条布料不错的长裙,颜色素雅,是艾比盖尔喜欢的那种深绿色——她有时候嘴毒得很,其实心挺细的。
我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的时候系统都看傻了。
【你怎么有种……过年给全家置办年货的劲头?】
“咱这是人情世故,懂不懂?”
【那你别忘了给自己买副翅膀,早日飞升成营地圣母。】
“我更想买副耳塞,不听你放屁。”
系统:……
拎着大包小包回营地的时候,我像个流动杂货商,在商店的时候顺手买了些上等牛肉,真是下血本了,算是给皮尔逊一些安慰——毕竟最近他为菜品单一发了不少牢骚。
把衣服一一分发出去。
莎迪对她那套牛仔装还没褪下新鲜劲儿,又摸了摸我给她带的新帽子笑得很开心。
小杰克抱着我给他带的小木马蹦蹦跳跳,己经完全忘记了昨天我们一起被骂的屈辱。
艾比盖尔拿着那条裙子,脸上是那种“嘴上不说心里高兴”的标准表情。
我站在原地,掂了掂那件给亚瑟准备的衣服,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塞到他手里才不显得我太“上心”。
【你打算怎么给?】系统幸灾乐祸。
【当众拿出来?还是半夜偷偷放他帐篷里?】
“你说得我很狗腿。”
【那你还给他买衣服】
“我是一个讲义气有担当有爱心的普通社畜。”
【别加‘普通’,你这都加戏加成奶妈了。】
我把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走向亚瑟的帐篷,算了算了,不管他去不去玛丽家,穿的像个人一点也不算坏事吧?
亚瑟正坐在那张单薄的营地床上,眼神落在一张略显陈旧的相框上。
那是玛丽的照片,镜框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他经常把它拿起来看,又小心地放回去。
我站在帐篷外,看着亚瑟低垂的肩,然后,非常自然地、精确地、无比优雅地——被帐篷外的平地绊了一下。
“啪嗒”一声,我脚底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心里却默念:“该我登场了。”
亚瑟听见声响,立刻回头,整个人被拉回了现实,“你没事吧?”
我拍拍裤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递过去:“那个……我给大家都带了点东西,这个是你的,你穿这个挺合适的。”
他看了看那套外套,手指着领口的针脚,最终轻轻接过,肩膀也在那一刻稍微松弛了点。“谢谢。”
我点点头,Yes!完美离场!连转身离去的步伐都带着点舞台剧谢幕的优雅。
走出帐篷十几步,我都快给自己鼓掌了:“你看,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可惜,亚瑟可能不会穿。】
“啊?为啥?”我一边往锅边走,一边压低声音。
【因为玛丽根本不在乎他穿什么】
【她爱的是那个曾经拿着枪冲进舞台后门替她出头的亚瑟,是那个不计后果守护她尊严的混蛋牛仔】
【她从来不在意他是富豪,还是满身尘土的逃犯】
我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低头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炖菜。
“你说得也对……”我轻声道,“我总觉得,亚瑟最后没跟她走,也不仅仅是因为玛丽父亲那张嘴脸——那老男人一看就是臭名昭著的‘上流社会感染源’。”
【你骂得真准】
“我意思是……”我叹了口气,“亚瑟不是不爱她,而是他己经不再相信自己能回到那种‘安稳的生活’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那种生活。就像是——他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玛丽想要的。”
【所以…你才想帮他打理打理,哪怕只是换一身像样点的衣服,给他留一扇门,让他知道他还是可以往前走】
我看着锅里翻腾的泡泡,小声补了一句:“哪怕最后他不走进去,那扇门在就好。”
风轻轻吹过营地,飘起几缕炖菜的香味和锅边的热气,亚瑟帐篷里仍旧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