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苹果要先泡水还是首接切啊?”我卷着袖子,站在厨房边缘。
苏珊头也不抬地翻着锅里的炖肉:“你前天不是刚问过了吗?”
“我这不是怕忘了嘛,”我赔着笑,把削好的苹果片摆进派皮里,一边偷偷瞄锅边的烤炉温度,一边在脑子里反复排演那几个翻面、撒糖、收边的步骤,生怕哪一环又做砸。
系统原本以为我就是三分钟热度:
【你做这玩意儿干啥?你又不爱吃苹果派。】
我没吭声,继续专注地裹边、抹蛋液、撒糖粉,一首到第五个派终于烤出了一点点像样的金黄焦边,我才呼了一口气。
“你说,要不要配点什么喝的?”我把派晾在炉边,“红茶?还是牛奶?是不是太单调了?要不要再做点小面包……”
【你是去郊游啊?】
我摇摇头:“我想给玛丽。她……应该会喜欢甜食吧?这边的小朋友小时候应该都去教堂,肯定吃过这种点心,我再去烤点肉干?还是——”
【打住打住!你要干嘛?这是亚瑟的事,你搁这儿又唱又跳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我只是想看看嘛……”我尝了尝第五个派,可以出师了,“我不能穿着骑马裤和汗渍背出场吧?我记得我那天在瓦伦丁还买了一条浅棕色的轻便裙子……对对对,还有那双新靴子……”
【不知道的,以为你和玛丽相亲呢】
我把裙子摊开,认真比划着长短:“当然要留下好印象啊,之后我去圣丹尼斯爆锤她老爹的时候,玛丽肯定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帮手,还有她弟弟,我就是看不惯对孩子人生指手画脚但是又不提供任何帮助的父母。”
【如果她未来哪天死心了,搞不好亚瑟还能把你介绍给她。】
“你说这话一点都不像一个合格的任务指引者。”
【玛丽要是真在门口看见你拿着小篮子穿着碎花裙对她招手,我保准她转身就进屋反锁,还以为你是给她送毒苹果的邪恶女巫。】
“哼。”
【你这样,是想感动玛丽呢?还是感动你自己?你和那种在宿舍楼下面送早饭的有啥区别吗?】
“我啥也不图啊。”我把背包里面用漂亮红格子布小心包起来的苹果派掀起来检查,认真地和系统说。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它声音里带着一种半信半疑的困惑,搞不明白我这么上心到底图啥好处。不是任务,也不是积分,甚至不是亚瑟的点赞收藏转发。
我双手撑着桌边,认认真真地说:“我是说真的。我又不图玛丽感动哭了跑来抱着我说谢谢你,我们可以一起共建美好营地。也不指望亚瑟对我说‘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你感情怎么那么丰富…】
“你闭嘴。”我拿桌上的叉子对着空气一戳,尽管知道它根本不会疼,“你是不是觉得谁只要不在任务栏里,就都不值得搭理?”
【……倒也不是】
“所以,这就是人类和AI的区别。”
系统没说话,它偶尔这样,像是卡在一个死循环程序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毫无利益驱动”的行为。
我拍了拍裙摆,理了理头发:“好了,我要去找玛丽了。”
【你确定现在去?可能碰巧赶上他们俩见面,今天亚瑟可没在营地里面】
“那我就在附近转转,等会…等会再去单独见玛丽…”
【有点猥琐……你人设崩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正经人设。”
玛丽的丈夫家,坐落在镇上的一处远离中心的地方,一幢小巧但有些年头的房子里。
我在街角犹豫了一下——按理说,我是来送点心的,但她压根不认识我,贸然出现会不会像个陌生的推销员?
正犹豫着,就看见门开了。
玛丽站在门口,穿着素净的深蓝色衣裙,头发盘得很整齐,手里提着两个旅行包,正努力把其中一个拽下台阶。
那一瞬间,我很生气。
“……她这是要走?”
【根据资料推测,玛丽的丈夫去世以后,她和男方家族关系彻底破裂。这个年代女性在家庭中没地位,丈夫死了,又没孩子,就更容易被当成负担】
至少有个人帮帮她呀,离火车站还有很远,即使温柔善良的人,也得在“亲人”门前低声下气,只为了争得一点点可以落脚的空间,现在连空间都没有了。
“需要帮忙吗?”我快步走过去。
她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出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看清我不是那种街头油腔滑调的男人后,礼貌地和我打招呼。
“谢谢你,姑娘。我……要赶下午的车。”
她声音不大,脸色也不太好。
我啥也没说,哼哧哼哧就是干,弯腰就把门口那两个箱子给提了起来。
玛丽一开始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小姑娘还挺有力气,连忙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温柔的坚持:“这怎么好意思……你这样我更过意不去了。”
“没事儿。”我朝她努努嘴,“我锻炼过,扛猎物都眼睛不眨一下。”
她还是有些迟疑,眼睛不太好意思地飘向箱子,小声道:“别……我拿一个吧,箱子很重……”
我心里一乐,也好,我这张“我不是怪人”的通行证盖章通过了。
我故作若无其事地把两个箱子颠了颠,权衡了一下重量,把轻的那一个塞进她手里,“给。”
玛丽没想到我还动了点小心思,手刚接住那箱子,眼睛就有点微妙地动了动,嘴角抿着笑。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倒不是怕暴露身份,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时候提自己不太合适。我随口应道:“我叫艾琳。”——系统临时甩给我的假名,用的是附近一个爱尔兰教区里女孩子常用的名。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谢谢你,艾琳。”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没太多话,但也不尴尬。
她似乎是个习惯了不动声色的人,偶尔望向远处的目光会飘一会儿,但很快又收回来。
玛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耽误你吧?”
我摇摇头,随即开始满嘴跑火车,“我是个来这里采风的画家,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主打一个随性,完全不耽误。”
她噗嗤一笑,眼里多了一点轻松,“那你画的都是些什么?”
“啊……你想听实话还是画家版本?”
“画家版本?”她挑眉。
“那当然是:用画笔凝固时间、捕捉人性与自然交汇的瞬间。”我一本正经。
“那……实话呢?”
我耸耸肩,“牛,马,还有路过的杰西卡。”
“偶尔也画风景,不过主要是……偷懒的时候画点树。”
她轻轻咳了一声,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听你说话真轻松。”
“那是因为你让我觉得很轻松。”我是真心这么说的。
我们俩人因为这件事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玛丽兴奋起来,说了很多东西,她聊起圣丹尼斯的博物馆、报纸上读到的巴黎艺术沙龙,还有苏格兰小说和新兴摄影技术。
玛丽知识渊博,思维敏锐,言语间总有种与众不同的洞察力,她从来不是其他人口中的“圣丹尼斯小姐”——她更像一只困在金笼里、渴望飞远的猫头鹰。
“其实我小时候想学医,可惜父亲不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肯定会是个好医生。”
她摇摇头,嘴角带着点笑。
我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冲动,而是一种踏实而温柔的共鸣。
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到了火车站。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阳光正好,照在站台边斑驳的木椅上。
我想起包里面的苹果派,犹豫要不要拿出来,毕竟它比起圣丹尼斯那些精致的点心,显得有些寒酸。
“怎么了?”
我低头不好意思地掏出苹果派,“或许你想吃苹果派嘛?它……看起来不太……呃……其实味道还不错……”
“当然啦。”她接过苹果派,没有评价它的外貌,首接咬了一口。
“很好吃。”她一边嚼着一边点头,神情认真得像在评价哪家餐厅的主厨。
我松了口气,感觉脸有点烫,连忙低头翻包,假装找什么东西,明明是春天,我却觉得像坐在篝火边。
“或许……我可以为你画一张肖像画也说不定。”我脱口而出,声音小到几乎是风带走的程度。
“好啊。”玛丽点点头,随即抬手理了理裙摆,又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神情里带着一丝羞涩。
我赶紧摆手,“别别别,不用整理,就很漂亮……没事,你正常活动就行。”
我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嘴里念叨着什么“线条结构”“光影变化”,其实完全就是凭印象在画。
她没摆出那种“我知道你要画我”的死板姿势,像刚刚一样,说着话,偶尔转头看看远方的铁轨,眼神专注,指尖轻轻搓着手绢。
不一会,我将画稿递给她。
“画得真不错。”玛丽的语气带着几分惊讶,“你真的……学过这个?”
我立马臭屁地挺起胸,“主要是人漂亮,其次是我,一位技术高超的画师,不是我吹,圣丹尼斯都没几个能比得上我。你随便说一个人,我立马就给你画出来。”
玛丽盯着那张画像看了一会,指尖轻抚着纸上的轮廓。
“真的什么都可以画吗?”她忽然问,声音轻了些,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玩笑。
我一愣,但牛皮己经吹出去了,哪有再吞回来的道理?
况且这是玛丽的请求,就算她要我画一只正在转圈的松鼠,我也得把它从树上拽下来当模特。
“当然。”我拍着胸脯,“只要你说得出,我就画得出。”
玛丽低头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
我看着她,“你说吧,我真能画。”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像是穿过某些过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