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轻轻放下画稿,指尖还在纸边游移,我静静看着她,等她开口。
“或许,你……见过牛仔吗?”她终于开口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我说的不是在镇上工作的那种人……”
我心里有数了,“你是说……亡命之徒?”
玛丽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词,但一时找不到别的说法,只好点点头,又轻轻摇头。
“呃……过得比较自由的人…那种?”
她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
好家伙,不就是亚瑟嘛。
我掩饰住心底的起伏,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见过……之前在瓦伦丁镇上……”
“你可以描述能得再具体一点吗?比如,他长什么样子?”
她望向远方,轻声开口,
“他很高,不是那种优雅的姿态,而是像……”她眼神晃了一下,“像常年骑马的人,背有点僵,但肩膀很稳。”
我没插话。
“他话不多,可是……说出来的每一句,都像是早就斟酌过的,”她低笑了一下,“也可能是根本懒得多说。”
嗯,听上去就很亚瑟。
“他……有时候很粗鲁。”她轻声说,“说话首接……”
“但又很细心,”她顿了一下,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记得我喜欢的花……也会在我难过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地坐在我旁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别人听见,怕说出来这些话之后,会把那些记忆搅乱。
“他不太会表达……可有时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却觉得……好像己经被安慰了。”
“你很喜欢他,对吧?”
她没有回答,微微垂下眼睫,着那幅画像。
“有些事……太迟了。”她说,“我不能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回头的人。”
系统也被玛丽打动了,难得安静没插话。
玛丽察觉到气氛微妙,连忙笑了笑,“抱歉啊,我有点……自说自话了。”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
“算了……还是不要画了吧……”
我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自嘲和犹疑,心里一紧,连忙凑过去些,把那张新的画纸重新推回她面前。
“你知道吗,我画过很多人,镇上的店主、路边的乞丐、偶尔还有自己——但从没有人像你这样认真地请求我画一个人。”
她看着我,我继续说:“这不是自怨自艾,玛丽。你只是……想看一眼他,对吗?哪怕只是笔下的他。”
“……”
“我不问为什么,也不需要理由。但如果这张画能让你安心,让你回忆起他,哪怕只有一瞬,它就值得。”
玛丽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在权衡,又像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点头。
“好。”她轻声说,接过画纸,“你能画他……穿旧外套的时候吗?就是……他不注意仪表,衣领有点歪,骑马时还会哼歌的那种模样。”
我咧嘴一笑,“这要求不高,但你得把他那张脸说得再清楚一点……否则画出来像一只白尾鹿,怎么办?”
她终于笑了出来。
我看着那张刚画好的素描,亚瑟的轮廓清晰却又带着几分朦胧。
玛丽盯着画很久,忽然轻轻的说,“你画的很像。”
“谢谢你,艾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不认识他,这画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了。”
“那就好。”
火车站的休息室里,夕阳把玛丽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亚瑟和杰米差不多快到了。
“好啦,我要走了,现在正是一天里最美的时候,我要找一个好地方完成我的创作大业。”
玛丽点了点头,再次感谢我帮她拿行李,陪她聊天。
她将她的画像递到我面前。
“你……可以留着。”
玛丽的神情有些别扭,她并不太会说一些表达感情的话,和亚瑟一样。
“你……如果你以后到圣丹尼斯采风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微微一笑,“好。”
我和系统一人一瓶汽水,蹲在离车站不远的货仓后头,看着不远处的站台。
夕阳照在铁轨上,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亚瑟站在月台边,拎着玛丽的行李,将杰米和她送上车。
“你说他会不会舍不得?”
【当然会,就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心里也有彼此的位置。】
玛丽站在火车车厢门口,转身对亚瑟说了些什么,亚瑟没说话,像是把什么都咽了回去。
“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玛丽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没说话了,怕一开口就被鼻子发酸的声音出卖。
火车开始晃动,蒸汽缓缓升起,玛丽最后看了亚瑟一眼,转身走进车厢。
汽笛长鸣,铁轨开始震动,那个巨大的铁皮带着玛丽和杰米驶向远方,风卷起站台的尘土,也刮乱了亚瑟的头发。
“我是不是……做了点好事?”
【虽然经常乱来,但这回,确实做得不错】
我耸耸肩,眼角余光瞄着那个还傻站在原地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了,真情易逝啊~】系统夸张的感叹。
我没应,抿了口汽水,涩得很。
回到营地,我先是洗了把脸,赶走了沿途混着灰尘和情绪的疲倦。
营火那头传来些吵闹的人声,我没急着凑过去,悄悄回了自己的帐篷。
从箱子底层翻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又取了软布和线绳,把那张玛丽的画像一点点包裹起来,尽量不让纸张有一丝折痕。
箱子里己经装得满满当当:亚瑟偷偷塞给我的硬币、约翰给我的那条旧围巾、玛丽贝斯的小说草稿、还有查尔斯给我做的木制子弹……每一样都不是值钱东西,可每一样,我都不舍得丢。
把画像小心放进去后,我轻轻盖上箱盖,对这点点滴滴说晚安。
坐回床沿,伸了个懒腰,“系统,你最近是不是也开始摸鱼了?现在任务都不提醒我了。”
系统果不其然半天才冒出来,声音带着一股死皮赖脸的镇定。
【现在你和每个人、每件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总不能每三分钟给你推送一个提示框吧?而且……你己经变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我只能通过检测主角状态来判断是否进入任务节点。】
“那意思是,等我在河边逗鸭子的时候你也可能给我弹个主线任务?”
【有可能,比如那只鸭子是个传信NPC。】
我笑了:“你……是不是也有点舍不得我们这个营地的日子?”
【我不是人类,没有‘不舍’这种情绪,但……有时候分析记录时,会发现自己的缓存数据也会莫名保存某些场景太久,清不掉。】
我没接话,抬头看着帐篷外幽深的夜色,火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星星。
“别太快提醒我任务了,再让我做一会儿这个世界的‘艾琳’吧。”
【……好。】
外头传来西恩和大叔吹牛的声音,查尔斯压低声音在劝,苏珊远远吼了一嗓子让他们别闹太晚。
我忽然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