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经很深了，圣丹尼斯的工业区被雾和煤烟混成一团，空气里全是金属与焦油的味道。
系统带我摸进一栋冷清的两层小楼，外墙刻着己经剥落的字样：“……铁路调度分部”。
这地方玩游戏时我经过过，没料到这里竟然藏着康沃尔在圣丹尼斯的一个小型文书据点——负责处理汇票、运输合同和调拨指令。
【这栋楼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但夜里十点到两点之间，会有个值班书记员和负责守夜的巡警】系统低声说。
【印章保存在二楼文件室的保险箱里，钥匙通常在值班书记员的身上】
我点点头，换上深色衣服，把头发扎高藏进帽檐里，手套、短刀、裹布手枪——尽量不发出枪声。
绕到侧墙，一扇半开的窗子后头是空的洗衣房。
我轻巧地翻进去，几乎没有声响。
系统在耳边提醒：【三分钟后，守夜的巡警会从前门往右转去抽烟，那是你上楼的时机】
我贴墙等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门轴轻响，巡警边嘟囔边往外走，脚步拖拉地离去。
我猫腰穿过昏黄的走廊，悄无声息地沿楼梯向上攀爬。二楼走廊空荡荡的，尽头是锁着的文书室，有光从门缝里溢出。
我俯身看了眼：一个中年男人正伏案写东西，桌上有个破旧的皮包和几封看上去刚送来的信，他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夜色变得更深了。
我从背后靠近，一击眩晕，他发出半声哽咽便软倒在桌上，我及时接住他，避免他摔出声响，抱歉啦，同是打工人。
【效率可以】
我翻了下他的口袋，钥匙——找到了。
打开文书室里的保险柜，那东西比我想的更陈旧，可能是上个世纪的产品，配合系统提前提供的编号，我顺利转动密码，“咔哒”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里面有两个大印章，一个是公司铁路的调度印，一个是康沃尔北部运输行副主管的专用章，我用布包好，小心收进随身的油纸袋里。
正要关上保险箱，突然瞥见一叠盖着“急件”的电文抄录稿，最上面一封写着：
“……目标小队活动频繁，与多起火车事件节点吻合。D·V组织结构混乱，但追踪关键人物可实现震慑目的。建议转移重点资源至北方铁路节点，并对摩根及其联系点加压……”
我心头一紧。
这是关于达奇他们的追踪报告。连“摩根”这个名字都己经被明确的提出来了。而且——“震慑目的”？这群人真的打算来硬的吗？
我正要抽走几封电报，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对话：“你上来了这么久，怎么一根烟都没抽完？”
巡警提前回来了。
我将晕倒的人伪装成睡着了的样子，飞身跃入后巷的垃圾堆里。
【后门左边十米，有个破洞可以溜出去】
我裹紧油纸袋，绕过污水渠，悄无声息地钻进夜色里。
我和系统一夜未眠，在营地不远处那间废弃的工棚里点了盏小灯，西下贴满了临时剪下来的地图、铁路调度草图和假身份模板。
油纸包里的两枚印章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间的布面上，周围摊着几页刚从铁路公司偷来的合同样本和调令格式。
“你说我能不能假扮康沃尔的文书主管，去把那笔汇票调走？”我咬着铅笔头，盯着手边临摹出来的调拨指令。
系统显得比我还精神，语气像个办案的老刑警。
【康沃尔在铁路事务上层层设限，但你手上这两个章都是专用级别的，一个调度、一个资金，只要文字格式没问题，没人会挨个去查你的名字拼写，关键是——】
“签名。”
【对，签名和态度】
我低头描着范文，试着模仿那封电报下方潦草但有力的落款：“T. W. Hensley。”
【这字，像是驿站学徒…英文字体不能这样写………你这是在写辞职申请吗？】
“好啦，好啦，我己经写的比我高考的时候还要认真了！”
“那我那天穿什么？得像个干铁路的，还得显得高级点。”
系统立刻切出一幅参考图像：【长呢子马甲配旧灰蓝外套，加绣金扣和一条怀表链，再弄双油亮的皮靴】
【圣丹尼斯那边的铁路主管穿得比北边的审判官还讲究】
“那我要不要雇人？毕竟我得去取一整批汇票和现金，我一个人不太好装。”
系统想了想：【雇人可以，但别在营地里找，去圣丹尼斯码头雇那种‘专业装货’的临时工，三枚金币就有人愿意帮你抬火车轮】
“行，那我要一辆货车，带封闭车厢。”
【己在地图上标好采购点，但你得自己谈】
我们研究到天快亮，手边堆满了被揉烂的草图和伪造样本，桌子上压着一份仿制完成的汇票调拨函，附带一个康沃尔旗下的‘北境货运清单’，连印章位置都按着正规流程盖好。
我的字迹己经练得越来越潦草、越来越像个倦怠又傲慢的高级打工人。
“这计划比抢银行还复杂。”我躺倒在床铺上，闭眼念叨，“我真是为了养老操碎了心。”
【别急着养老，等研究完，约翰他们也快要出发了，你前脚才盖完章，后脚就得进火场】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游戏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对堪比火车轮子的黑眼圈坐起来，脑袋里还在回荡昨晚和系统斗嘴的碎片。
我甚至梦见自己被康沃尔请去喝茶，结果因为签名太丑被当场识破身份，活活吓醒。
我把那叠文件紧紧夹在胳膊下，踉跄着往营地另一头走去。
阳光还没完全升起，营地里一片朦胧的清凉。
我循着木柴燃烧的味道找到玛丽贝斯，果不其然，她正坐在炉边，一边烤手一边往日记本里写东西。
“嘿，玛丽贝斯……”我走过去，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她抬起头看到我那副死样子，轻轻一笑：“你是去和夜游神约会了？”
“差不多。”我苦着脸坐下，把那几张写得像中学生作弊小抄的伪造文件递给她，“我想拜托你帮我把这些……修饰一下，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个识字的成年人写的。”
她接过去，低头看了一眼，眉头挑得老高：“你这是在模仿医生签名吗？还是说你故意写成这样让人看不懂？”
我没理她的调侃，趴在她身边枕着手臂闭目养神：“我昨天整整研究了一晚上康沃尔和铁路的调令格式，现在脑子里全是‘审批’和‘调拨’这两个词。”
她没有再笑话我，专注地摊开纸张，掏出她一向藏得很好的那支细钢笔，用利落而娟秀的字迹一点点描摹修改。
她写字时眉头微蹙，唇角却微扬，像是在给一本冒险小说的结局添上漂亮的句号。
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念着：“调拨函格式错了一点……这个用词太口语了，我帮你改成‘依照指令’……”
等她写完，我己经靠着椅背半梦半醒。
“搞定了。”她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我，笑得很得意，“现在，这就是康沃尔最信任的文书了，至少在字迹上是。”
我接过那叠纸，小心地放进油布信封里，搓了搓手，“谢谢你，玛丽贝斯。”
她歪头看我：“你是去干坏事吗？”
我笑了笑：“是去干坏事。”
她没再多问，只是用那种只有她会的、温和又聪明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就别让自己受伤。”
我点点头。
我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汤，随手往锅里加了点盐巴和干洋葱，脑子里灵光一闪。
“系统，我这个脸……”我皱起眉头。
【…别告诉我你等会去偷情报的时候还要化妆】
“不是。”我用勺子搅着面汤，有点头疼地说，“我是说……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西方人啊，帮派里的大家没说什么，但康沃尔的公司怎么可能录用华人？而且还给我发文件？”
系统啪地一下跳出来：【你现在才想起来啊？】
我脸都黑了：“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
【你一个常年钻营bug的玩家，这种设定漏洞不是你最拿手的吗？】系统无语。
【行了行了，既然是伪装任务，就只能继续演，你不能当固定职员，那就装成临时的‘外派调查员’——尤其是和铁路合作的那类调度监督，是可以招募外包人员的，特别是在圣丹尼斯这种移民多的地方】
“那我得再改点设定，我的伪造文件上不能写全名，也得避免口音。”
【没问题，你写成中法混血，出生在旧金山，让玛丽贝斯润色一下履历，还能顺便体现你‘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完美】
真是荒谬啊。
趁着亚瑟他们还没出发，我抓紧时间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正儿八经的铁路调度员。
系统强烈建议我换上一套正式点的长外套，还非要我戴帽子，说是“装模作样才有说服力”，我忍了，但坚决没听他那句“可以贴个假胡子”的馊主意。
我从营地绕出去，顺着河边一路向东，到了那个我和系统提前踩过点的地方——一处靠近瓦伦丁西北边的小型铁路事务所，偏僻、人少、但足够“真实”。
【等会进去后，别太主动，也别太拘谨，就当你是个被上级派下来调查运输漏洞的中层——高了会惹人注意，低了没人搭理】
我低声嘀咕：“你是想让我演个活菩萨还是活阎王？”
【演个能拿到马车派遣表和人员调令的……活疙瘩】
我轻轻叹口气，朝那扇不怎么结实的木门走去，抬手敲了敲，里面传来脚步声，随后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探头出来，身上带着浓重的油墨和烟草味。
“找谁？”他看了我一眼，带着点不耐。
我稳住心神，露出“上级烦我我烦下级”的脸色，从怀里抽出那份由玛丽贝斯改写的调拨文件。
“我是临时调来的，圣丹尼斯那边要我来查一批货物异常，还有马车使用记录。听说你们这边最近有几次改派？”
那男人皱了皱眉，视线在我脸上停了一会儿，显然对一个女人来干这事儿有点诧异。
但他到底也不是多嘴的角色，扫了一眼文件后点点头：“啧，这些事也得你们管……进来吧。”
我跟着他进了屋，趁他低头翻资料的空档，快速打量了整个屋子：一张破桌子，几份运输表卷成卷插在壁架上，还有个账本压在旧地图上。
我眼神迅速扫过去，瞄到了几辆马车派遣的具体路线和人员姓名，心里松了口气。
“你要的这个人，前几天刚被抽去支援铁路西段了。”他翻着表碎碎念，“最近人手也不够，康沃尔先生那边调度表改了好几次，连工头都快搞不清了。”
我顺势问：“康沃尔先生那里最近有什么特殊动向吗？”
他耸耸肩：“不清楚，但我听说他们打算加强列车上的护卫，尤其是有一次……好像是有人举报了什么。反正他们都神经紧张得像头快爆炸的驴。”
看来康沃尔确实在追查达奇他们，也可能正是之前那次劫案的后续。
我装模作样地记了几个名字，又顺走了一张快递货运清单的副本，留了一句“你们这边安全隐患不少，我回头得写份报告”，便匆匆离开。
一路上，系统在耳边笑得贼开心。
【啧啧，演技派了属于是，你那个假笑我都觉得可信】
“唉，我是为了把该知道的都查清楚，然后能保住未来会…‘主角团’。”
【哦---】
我握着手里的几张纸，脚步渐渐加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