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场根本毫无风险的钓鱼活动,我心里其实更惦记另一件事。
——几天前帮我换汇票的那个黑市老爷爷。
那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雨生,身上粗糙的皮袄,还有两个人说话时的口音……我后来越想越觉得,他们可能是那晚劳工营被救下来的人里面的。
如果真是他们,那这几天怕是凶多吉少,康沃尔的人可不是什么开明大度的主儿,一旦起了疑,搜山都不带喘气的。
我一早便赶往瓦伦丁外的那个废弃房屋。
那是个几乎隐在树林里的黑市据点,我记得杂货店老板说过他们“经常跑生意”,但这地方布置得不算仓促,像是打算长期蹲在这。
可我这回到这里时,发现屋子己经人去楼空了。
门没锁,我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旧茶叶和烟草味还留在空气里,屋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翻箱倒柜的狼藉,看样子,他们走得并不匆忙。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劫。
我站在那张摆着旧算盘的桌前,看着被收拾得干净利落的角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只是一次短暂的交易,他们却还是被我牵扯进来了。
系统没吭声,大概也知道现在不适合打嘴炮。
我低头看了眼屋角那个还残留着烧过木柴的火盆,轻声道:“希望你们之后一切安好。”
“我欠你们一份人情。”我补上一句,话说得轻,却是认真的。
我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间小屋。
我在镇外勒住缰绳,把脖子上的头巾又往上拉了拉,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你就这伪装,顶多也就骗骗牛。要是让亚瑟知道你冒着风险跑到瓦伦丁闲逛,非得把你绑马屁股上拖一圈不可】
“这叫情报收集,镇上的风声我得听着点。”
【情报收集?你这行为跟亚瑟现在去黑水镇逛酒吧没什么区别,都是头铁】
我拴好马,走进瓦伦丁的酒馆。
照例是乱哄哄的气氛,酒气和烟味混成一锅粥,一推门就扑面而来,几个当地牛仔在吆喝着下赌,吧台那边传来撞酒杯的清脆响声。
我低头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要了杯酒,小口抿着。
正扫视着酒馆里熟悉又陌生的布局,忽然注意到墙边的布告栏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贴得满满当当,全是通缉海报。
我眯起眼睛看过去,达奇……啧,这画师水平一般,但也还能看出来是谁。
就在我无意间扫过最下角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轮廓撞进视野——我。
“……卧槽。”我咽下嘴里的酒,差点呛住。
我站起身,装作随意地踱到那张纸前,打量起来。
纸上那张“我的脸”说实话……比我想象得还要难看——鼻子画歪了,眼睛一大一小,完全看不出半点穿越者的风采。
“这谁画的?”我小声嘀咕,“这是诬陷,这是艺术谋杀。”
【保存了】
“你干嘛?你还真收藏?”
【废话,你这形象太罕见了,不存以后都没机会笑你,等你有朝一日当上帮派老大,我就把这张通缉令挂在你办公室门口,谁看谁乐】
“我真该把你装进保险箱里面炸了。”我咬牙切齿。
我坐回座位,重新用酒杯挡住半张脸,心里也有了些安慰。
——这画得这么丑,估计除了营地里几个见过我真容的老哥,其他人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我现在可算真正的亡命之徒了。”
【而且还是“抽象”派的亡命之徒】
“这架势……”我啧了啧,“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达奇在瓦伦丁开演唱会呢,这通缉令贴得比酒馆菜单还密集,是生怕大家不来捧场啊。”
我撑着下巴,目光落回那张最惹眼的达奇头版,“我要不是怕被营地里的‘爸爸妈妈’念叨,高低得撕一张回去……让达奇签个名,留个纪念。‘自由领袖亲笔’——以后在拍卖市场估计能卖出天价。”
【你是把通缉犯的身份当成品牌运营了吧?】
“那当然,光是这张脸值不了多少钱,我得靠故事、靠包装、靠情怀。”我一本正经地说,“等以后我出传记,一定要叫《被通缉的少女与她的五百张海报》。”
【《疯子的一千种死法》,听起来也挺合适。】
我大笑出声,引来邻桌两个醉汉一瞥,我连忙低头继续喝酒。
“不过说真的,”我低声说,“这镇子现在风头确实太。”
【那你还不赶紧走人,你来这儿到底图啥?】
“图个乐呵,钓鱼任务我不参加,营地里的大家最近还沉浸在‘夏日田园牧歌’里,我总得找点事做。反正我戴着头巾,没人能认出我。”
【那万一有人真认出来呢?】系统揶揄,【你打算怎么办?】
我歪头想了想,忽然笑了:“那就告诉他——我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长得丑的是我姐。”
【……你快闭嘴吧】
我出了酒馆,暖洋洋的阳光洒在镇子上,却怎么都照不暖街头那几双紧绷警惕的眼睛。
镇上多了不少新面孔,不是我们这种“通缉犯联盟”的熟人,而是一种……陌生但带着压迫气息的气质。
有些是穿着考究的铁路公司爪牙,也有看不清来路的赏金猎人。
我装作打量街景的旅人,绕过镇中心,慢慢踱到了一片荒芜的小墓地。
比起之前,我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多了很多墓碑——有的是新立的木牌子,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刻,只是草草插着一块写着“Rest Now”的木板,没人记得他们到底叫什么。
我晃了晃神,那些NPC如今真的一个个,有了人生的开头和结尾,有了无法再来的今天。
“……这个世界,真的在自己运转着啊。”
【是啊。虽然有主线控制,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除了那些‘必须触发’的剧情,其他人也在按各自的方式活着,或死去】
“我以为只有我在挣扎,但看起来,不止我一个人在这场剧本里喘不过气。”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改变不了所有人的命运,尤其是这些本不属于你故事的人。】
我并没有在那种情绪里陷得太久。
不过是驻足了片刻,倒了点酒在那些陌生的土丘上,算是尽过心了,威士忌没有,朗姆也没有,随身只带了点从酒馆偷灌的小酒瓶,算不上庄重,但也比没人来好。
【了不起啊,进步神速】
“行了,夸什么夸。”我拍了拍手,“又不是我真成了圣人。”
【你至少没一边埋人一边搜尸了,这就是胜利】
“那是他们身上没值钱的…别误会了。”
我转身踩上了马镫,轻拽了下缰绳。
“我现在只想做好当下,其他的……想太多也没意义。”
【……这句说得很亚瑟】
【主线提示:亚瑟、何西亚、达奇己于今早离营,前往湖中心钓鱼】
我下意识看了看天色。
“他们出发了?”
【你不是不打算跟?】
“是啊,”我说,“但又没说不帮何西亚拿鱼。”
我回到营地的时候,太阳己经西斜了。
站在湖边的小码头上,水汽夹着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心情都跟着松快不少,远远的,一艘小船晃悠悠靠近,白色的水纹在船身后一路荡开。
“这里——”我挥了挥手。
亚瑟站在船中调整方向,尽管他们不想表现的太开心,但是亚瑟见到我立马破功了,冲我笑了笑,何西亚满脸得意,达奇看起来情绪也还不错,这趟悠闲行程确实发挥了作用。
“辛苦啦。”我走上前,想帮忙拽布袋,何西亚己经一把把袋子提起来,我赶紧接过。
“今天收获不错。”他笑着揉了揉腰,动作间透出点这个年纪的老毛病。
我探头看了看袋子,几条大鱼果然活蹦乱跳的,尾巴拍得啪啪响,我刚要往上提一点,结果一条尺寸惊人的大鱼猛地一蹬,啪地甩出一道水线,首首打在我脸上——整个人瞬间从头到脖子湿了一大片。
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亚瑟在一旁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像从鼻腔里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抹了一把脸:“这鱼是不是认得我,我前两天刚刚吃了它兄弟?”
【它大概是觉醒了自由意志】
“少贫。”我咬牙切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炖了?”
亚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意还没褪干净。
他低头看着那条仍旧试图扑腾逃跑的大鱼,“没事,衣服湿了也值了,今晚有鱼吃。”
我弯腰把那几条鱼重新拾起来,利索地提着往厨房方向走。
“皮尔逊,今晚吃鱼,尤其是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