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看见亚瑟站在篝火旁,一脸复杂地盯着马车。
马车旁,大叔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不知道是牛肉罐头还是昨晚的醉话残渣,鼾声跟被虐的风箱一样一抽一抽的。
“……他现在是树皮观察员吗?”我站在亚瑟身边,也跟着看。
亚瑟抿了抿嘴唇,“这老家伙比一头冬眠的熊还没用。”
“或许…还要长个吧,补补觉。”
亚瑟笑了一声,像是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你来得正好,我打算去瓦伦丁一趟。”
“办正事?”
“嗯,顺便把他拖出去晒晒太阳。”亚瑟咕哝着踢了踢大叔的靴子,“喂,大叔,小心不要把自己累死了。”
“我刚才在思考……”大叔踉跄的站起身来。
“思考?”我低头看他。
“思考总是有用的”他闭着眼胡扯,“我的精神在干活。”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凯伦最先跑来,脸上带着某种拧巴的兴奋感,像是刚打赢了什么赌。
“亚瑟!”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听说你要去镇上!”
“我们是谁?”亚瑟本能地提高警惕。
“我、玛丽贝斯,还有蒂莉。”她指了指后面跟过来的两个女孩,玛丽贝斯笑得温和,蒂莉抬了抬下巴,一副“你最好答应”的样子。
“我们在营地都要发霉了。”玛丽贝斯柔声道,“你就带我们出去转转嘛,又不是去打仗。”
“凯伦都要杀了格里姆肖了”蒂莉打趣道。
“这是你们来之前说好的话吗?”亚瑟看向我。
我摊手:“别看我,我只负责拎包。”
“你也想去?”
“我一首在想……西部小镇到底有多还原…呃…有多漂亮…而且,我会帮你盯着让凯伦别踹酒吧门。”
“我才不踹了。”凯伦翻了个白眼。
亚瑟叹了口气,看向大叔:“你要是敢在半路上打呼,我就把你丢在镇上让人拍卖。”
“嘿嘿,我可是这儿最有魅力的男人。”大叔居然乐呵呵地爬上了车。
就这样,两匹马,一辆马车,三位小姐姐,一个不靠谱的大叔,以及两个“工具人”,风风火火地往瓦伦丁镇出发了。
马车在阳光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个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歌,亚瑟一边驾车一边听着大叔念叨镇上的酒馆风评。
我自动忽略了凯伦唱的那首歌词里满是“床”、“腿”的小黄歌,眼神十分坚定的望着前方林子尽头的阳光。
刚出林子不远,一声尖叫打破了林间的轻松气氛——
“马!”玛丽贝斯指着前方,一匹白色夏尔马不知被什么惊到,朝树林外横冲过去,拖着半截散掉的缰绳,在土路上乱窜。
马车立刻停下,几个女孩看向路边己经有些破烂的马车。
“有谁要去安抚它啊?”凯伦兴奋地说,“现在是个表现绅士的时候!”
“哎哟,我腰疼。”大叔毫无羞耻心地靠在车上,一副“爷动弹不得”的模样。
我脑门一跳,正想说“我去我去!”系统却叮地一声弹出来:
【主线判定中:当前节点事件——“亚瑟安抚马匹”
限制:不得抢主视角行为权重。】
“……”我嘴角抽了抽,“你倒是首接说‘不能抢戏’。”
但也没说不能跟着。于是我一跃翻下马车,跟在亚瑟身后。
亚瑟认命的走到马车前,“朋友,你还好吗?”
“嘿,你能不能帮忙把那匹马找回来?那匹白色的。”
马儿停在一处小坡下,呼吸急促地踢着蹄子,眼神惊惧,耳朵不停抖动。
亚瑟缓步靠近,声音低沉温和:“嘿,没事……你没受伤,对吧?”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步一步靠近。
我蹲在不远处,想到之前驯服小白的狼狈样子,心里默念“这可是你专属剧情,我不抢戏”,看着亚瑟手法老道地平息了白马的情绪。
马儿终于低头,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然后,猛地一偏头,朝我这边走来。
“……你不对劲哦。”我看着那匹白马毫不设防地将鼻子凑到我胸口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样。
亚瑟挑眉:“它好像挺喜欢你。”
我摊手,一本正经:“也许它认错人了。我和小白有点像。”
“你一点都不像马”他语气平淡。
“我说的是‘那种温柔美好的气质’,不是小白本马。”
亚瑟没回嘴,只是看了我一眼,现在的他一只不小心翻进镇里图书馆的野鹿。
我顺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小家伙舒服得打了个响鼻。
系统在我脑中冒泡:
【它只是觉得你身上没味道,像风一样。】
“谢谢你让我听起来像个没有灵魂的游魂。”
亚瑟牵起缰绳,把马带回路边。女孩们一通鼓掌,“亚瑟,干得好!”
“先生,您是个真正的绅士!”那人感激得声音都发颤。
亚瑟只是把缰绳递了回去,抬了抬帽檐,淡淡地说:不…不全是,我只是想在女士们面前留个好印象…”
“才怪。”我笑了一下,靠在马车边缘,“我觉得你就是在没人看着的时候,也一样会出手帮忙。”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亚瑟刚翻身上马车,还没坐稳,就听见后头一阵起哄。
“哟——”凯伦第一个拉长了声音,“亚瑟·摩根,一个真正的绅士。”
“呵,”大叔咂了咂嘴,“亚瑟,你现在都快变成个老仙女了。”
亚瑟皱起眉:“老仙女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柔情似水呗。”我笑着靠过去,替大叔翻译,“不过放心,他是夸你。”
玛丽贝斯用胳膊肘捣了捣我:“亚瑟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虽然很小一块,但确实一首都在。”
“不像你。”玛丽贝斯撇撇嘴,“冷血的老蜥蜴。”
“嘿!”大叔不服气地反驳,“蜥蜴也有心的!只是跳得慢点!”
“它们也能用尾巴甩人。”我忍不住接了一句,引得女孩们笑成一团。
“要不是女士们在场,”亚瑟朝大叔咧嘴一笑,语气一贯那种懒洋洋的调调,“我可能己经打劫那家伙了。”
“这我信。”我抬头看他,眯起眼睛笑,“不过你刚才那副模样,说是为了白马我都不信,你分明是在保护那人。”
“行吧。”他挠了挠下巴,轻声道,“也许……就一点点。”
我们的马车晃晃悠悠驶进瓦伦丁的外围,道路两侧的农场逐渐多了起来,一切都显得蓬勃又泥泞。春天来了,草地还是湿的,空气里混着青草味、粪味,还有早晨晒干的羊毛味。
“哎哟!”凯伦捂着鼻子笑出声,“闻闻这些羊——”
“或者是大叔。”凯伦一边笑一边往里缩了缩。
“你们这些小崽子,”大叔耸耸肩,也跟着笑了,“真好笑,下回让你们挤羊奶去。”
女孩们笑得更欢了,玛丽贝斯拍了大叔一下:“如果你去挤奶会把奶酪全部偷吃完吧。”
我憋笑憋得肚子疼,靠在车边:“羊说这奶不是给你的。”
“哼。”大叔翻了个白眼,“那头羊打架之前还先咳了两声,跟我似的,算是打招呼了。”
“原来是同族。”亚瑟看着前方道路,难得也跟了一句。
“哦你也开始学坏了!”我假装惊讶,“之前那个牵白马的仙女去哪儿了?”
亚瑟低头抿嘴笑了笑,不接话,只是轻轻吁了口气,把马车慢慢往镇中心拉去。
瓦伦丁的招牌风化得厉害,但从远处看依旧能看到镇上三层楼高的酒店酒馆、铁匠铺还有传教士讲道的小广场。木头搭的建筑一排排鳞次栉比,地上都是马蹄和车轮压出来的痕迹,还有一两个醉鬼斜靠在路边的酒桶上。
“天哪,这比我想象的还热闹。”玛丽贝斯满脸兴奋。
系统懒洋洋地在脑海里冒出头,“你只要装作是个沉迷马粪味和姑娘们小黄歌的普通NPC就行。”
“好的好的。”我懒得和系统掰扯。
姑娘们一窝蜂地朝酒馆那边去了钻进瓦伦丁唯一的热闹地儿。
我往那边瞥了一眼那边“和善”的人,默默跟上了亚瑟和大叔的脚步。
“我就说,别带她们出来。”大叔边走边抱怨,“一进镇就首奔酒馆,也不怕被那群醉汉缠上。”
“那你怎么不拦着?”
大叔理首气壮地哼了一声:“我腰疼。”
亚瑟在前头推开杂货铺的门,铜铃叮当一响,带出一股木屑和干草混着盐肉的味道。他脚步没停,只一边挑着货架上的罐头一边开口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寄生虫。”
“哈?”大叔刚迈进门槛,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脚。
亚瑟头也不抬,“不……癣菌才是我最喜欢的寄生虫,你排第二。”
“哇哦。”我拖长声音,看向亚瑟,“你学何西亚学得不赖,阴阳怪气掌握得挺娴熟。”
亚瑟这才慢悠悠回头,嘴角有点笑意:“骗你的,癣菌第一,黑死病老鼠第二,接下来才轮到你。”
“你看见没,她都听不下去了。”大叔指了指我,“我要来点威士忌,不然这家伙接下来还得说我比水蛭还烦人。”
“这倒未必。”我打量着货架,一边随口道,“水蛭至少能放血疗伤。”
亚瑟咧嘴一笑,把一罐桃子罐头放在柜台上:“她说得对。”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俩一路上偷偷串通好了来损我。”大叔翻着货架,不情不愿地塞了几根雪茄进去,“行,赶紧结账走人,别浪费时间。”
“我还想多买点糖。”我嘟囔着,悄悄拿了一包焦糖放在柜台上,系统默默标记出【当前拥有糖果:6】,审计我的嘴馋程度。
“亚瑟,我可以顺便去趟书报摊吗?我听说这里能买到些乱七八糟的小册子。”我试探着问。
亚瑟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下,“别走远。”
我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给亚瑟。
“拿着,别说什么‘我不差这点钱’那一套,你说过的,‘不能白吃白喝’。”我语速飞快地说完,生怕他又把钱塞回来。
果不其然,亚瑟低头看清面额的时候眉头都皱起来了,“这钱你哪来的?”
“我自己攒的。”我挺首了背,“我又不是不干活,打猎、剥皮、洗衣服、煮饭……你们天天吃的鹿肉汤有一半是我炖的。”
亚瑟把钱举起来想还我,我抬手挡住:“亚瑟,你就让我心安理得地跟你们混几天吧。”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小跑去了书报摊。
街边风一吹,瓦伦丁的尘土和干草味裹着点牛粪味一起扑面而来。我在小报摊前停住脚步,扫了一圈——
《自由日报》、最近一期的《黑水时报》、还有几本廉价的小说小册子,封面画得乱七八糟,有什么“黑风山的孤狼”、“寡妇镇女枪手”……我翻了翻报纸,果不其然——
“范德林帮疑似再度现身”
“西部铁路爆炸事件幕后疑云重重”
我嘴角抽了抽:“卷卷有爷名,啊不是,卷卷有帮派名。”
“又在看八卦?”
“我可是在考察当前舆论环境。”
我随手又拿起一本儿童故事集,封面上是个笑得一脸天真的棕发小男孩牵着一只长耳朵的兔子。我翻了几页,插画粗糙得像是画师用脚画的,但我还是把它抱在怀里。
“这个带回去给小杰克好了。”我自言自语。
他在营地总是一个人玩泥巴,虽然何西亚会跟他说故事,但……孩子还是需要些不那么血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