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然。
并不是矫情的人,他有他的情道三千,有自个儿圆法。
这次离别,只是更好相见。
大师姐李檀,刚转身离去,不到一盏茶功夫。
东街。
出城犄角旮旯,有个草棚搭建铺子。
里头,酱牛肉最地道,有嚼劲。
李萧然,一只脚搁板凳上,一只脱了鞋,抠了抠脚底板痒痒,凑鼻翼处闻了闻。
店小二大脸子,囧成了大肉包,难看得要死。
但没法子啊。
店门开得早,都过去两时辰了,来了一位客官,掏了五十两,就为那口吃食,好酒。
有钱,就是大爷,态度得好,笑脸相迎着…
不然,他就得打铺盖卷,滚蛋。
赶紧的,端起店里最后一件珍藏版,酒葫芦,打好两斤老陈酿,五斤酱牛肉,一并上桌。
放下就走。
李萧然,倒不介意小儿态度,他只介意这酒,这酱牛肉,好否。
迫不及待打开酒塞子,浅尝了一二,再夹一大块酱牛肉,一并入口,眼眯成一条线,细细咀嚼着,与老陈酿组合成这世俗最好吃,最美的酒。
眼一睁,皆是惊喜,心情大好,不由得“嗯”声赞誉。
“多谢。”
老掌柜,花甲之年有余,身体挺英朗,着粗布麻衣,国字方脸,他家的酱牛肉,老陈酿,从选主材,到辅料,他都亲力亲为,从不懈怠,耽搁半日。
用心铸造。
“人间值得。”
没人管着他李萧然,今儿喝得尽兴,大笔一挥,为老掌柜铺子,题字留款:
“青山仙山,癫道人李萧然。”
近几日。
青山观,癫道人李萧然,如雷贯耳啊。
澜沧江一战,香山之行,桃花村斩大妖,与望春风傅今宵花船游玩,城隍庙论道,大胜大圣僧,李家大小姐,与二小姐争风吃醋,等等事迹。
己在清水,广为流传。
老掌柜,地道的清水百姓,不知李萧然,岂不白活了。
高兴得,当场要给李萧然磕一个,李萧然当即阻拦,“老人家,使不得,咱那边不信这个。
你实在想感谢,多给我来半斤酱牛肉,就成。”
“不不,小二,给李仙长再上两斤,酱牛肉,老陈酿。”
“老掌柜大气。祝你高寿,生意兴隆。”
“好嘞。”
李萧然只是客气,但他的话,并没有卵用,带来多好的生意。
铺子里。
依旧冷清,只有他一人。
李萧然双掌有伤,并不着急赶路,而是慢慢品尝,吃食,喝着…
又过了两时辰,临近晌午时。
铺子外。
急匆匆跑进来一孩童,约莫七八岁样子,大喘粗气,歇息了片刻。
擦了一把鼻涕,汗珠,学着江湖那套,抱拳行礼,稚嫩出声。
“李仙长,对不起,我…”
李萧然出声喝止,“男子安身立命于世,没有借口。
跟我走。”
“是。”
小孩童王富贵,看到桌上那个包袱,便在麻衣上擦了擦脏手,帮李仙长拿。
李萧然瞪了他一眼,“记住了,只需做自己,绝不趋之若鹜,干坏事。
不然,不等我杀你,也会有其他人要你命。”
李萧然没让小孩童拿,自个儿背着,并叫来小二,打包酱牛肉。
“拿着,路上吃。”
“好的,李仙长。”
王富贵觉得自个儿,刚与李仙长同行,就做错了二件事,好没有用,担心李仙长此刻反悔,不带他。
当李萧然,叫他拿上用牛皮纸包好的酱牛肉。
此刻,他还是有点用。
转而笑嘻嘻,擦了一把鼻涕,赶紧捧着牛皮纸,小跑几步出了铺子。
有一伙人。
大概七八十,手持长剑,丹宗出门做宗门任务的弟子,看到过大师兄,天木槿放的烟花为信。
火速赶往。
面色不善,将小孩童王富贵围困其中,不杀,也不让道。
盯着铺子中,走出的那位灰青道袍之人,走路都打晃了,还拿着酒葫芦,一路走,仰头喝着老陈酿,有点朦朦醉意,夸赞老掌柜手艺好啊。
“二师姐,我看见了,就是他杀了裴擒仁小师弟,天木槿大师兄。
手段残忍至极。
说,不吃他炖的人肉汤,就把咱丹宗的人都杀了,一锅炖不下,换更大的锅。”
那个舞象之年的丹宗弟子,很少出山门历练,做任务,几乎童年儿时都是在师傅,师兄师姐带领下,炼丹炼丹,再炼丹…
他的人生,炼丹就是他的全部。
忽然间。
让他下山,他有点不习惯,见到裴擒仁,天木槿之死,却没胆量站出来,而是躲了。
丹宗二师姐,柳静槐,有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炼丹炼傻了。
瞪了他一眼,怯懦,躲闪。
她柳静槐,就晓得这小子掺了水,在这儿胡言乱语,坏了。
但,裴擒仁,天木槿死亡气息,的确是在香山山脉消失的。
人既然死了,她又遇到了。
问问总没错吧。
她柳静槐,不知对方底细,身份来历,还是挺小心谨慎的,冲李萧然抱拳行礼,客客气气问道:
“阁下是谁?
有没有去过香山山脉,我裴擒仁小师弟,天木槿大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青山观,癫道人李萧然。”
说完此话,李萧然绝口不提,而是依靠在马厩旁那根木桩上。
喝了一口老陈酿,别腰间。
解开白马缰绳,走官道,比坐船走水路快些。
日夜兼程七日,便可到达大凉山,丹宗地界。
这白马,傅今宵养了它一辈子,从不骑,白瞎了这么好的马,李萧然要走了,她没有去送行,她怕死,怕李家那二位小姐,杀了她。
吩咐下人,送马,她只是远远的看着李萧然,走了。
“我不喜欢有人,拿剑指我。”
李萧然没接下茬,而是眼神微凝,拔了锈剑青山,挥了一剑。
李萧然在七八十人中,随意斩了拿剑指他的丹宗弟子手臂,“霹雳磅啷”的,长剑和断臂,掉了一地。
捂着断臂,流血之地,嘶哑咧嘴,哀嚎,“啊…”
“青山观癫道人,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癫子。”
转而冲丹宗弟子,严厉呵斥。
“都闭嘴。
将受伤师弟师妹,移到阴凉之地,好生安顿。
服下咱丹宗补血丹,疗伤丹。
即可。”
“是,大师姐。”
丹宗柳静槐,瞄了瞄李萧然,伤了人,不辩解也不解释,悠然自得喝着酒儿,懒散样儿,与江湖传闻如出一辙。
他是青山观癫道人,李萧然,天下第二妙修道人,第七个入观弟子,没错了。
就凭他刚才那一手,鬼魅手法,剑道极致,令柳静槐,自叹不如。
如今,她是八境修士,但是靠父亲偷偷资助的,她父亲也是担心女儿在外边受欺负,硬生生拔上去的,是伪八境。
单打独斗,杀一名七境修士,勉勉强强吧。
但李萧然,她看不出此人修为,也摸不透此人,性子秉性如何?
是癫子,还是真疯癫,不好说啊。
撸了几次嘴,话挂嘴边却没说出口。
但李萧然吧,倒不藏着掖着,放下酒葫芦,流里流气,大大方方。
“天下修士,本是一家。
柳师妹想问我,你的那两个废物师弟,师兄,是不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你想如何?”
柳静槐猜得八九不离十,到他李萧然坦然承认了,她还是惊了一下。
不等柳静槐质问,李萧然先发制人,笑道:“他们在决定杀我时,就应该想到被杀的可能。
我只不过是自保,修为稍微比他们高一丢丢,身法比他们强点。
好久没用剑了,没收住力道,错杀了贵宗两位青年才俊。
对不住啊,柳师妹。”
“你…”
丹宗柳静槐,头次遇到,杀了人,却如此理首气壮,似他受到的伤害更大些。
有些不爽,怒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