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另类再就业
冰冷的触感穿透薄薄的粗布夏衫,顺着尾椎骨一路爬上林小满的脑门,把她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里硬生生硌醒。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冷,纯粹是疼的。这身下的玩意儿,能叫床?分明是刑具!硬邦邦的木板,铺着薄薄一层稻草,粗糙得能刮下一层皮。稍微动一下,身下的“稻草床垫”就发出窸窸窣窣的抗议,一股子陈年霉味混合着某种……嗯,纯天然、无添加、带着浓郁田园风情的有机肥料气息,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
林小满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几根深色的、布满蛛网的房梁,承尘的木料一看就很有年头,黑黢黢的,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沉重。屋顶角落甚至能看到一个小破洞,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那里漏进来,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庶女身份!万恶的穿越!
林小满第N次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她林小满上辈子,动物医学专业毕业,在流浪动物救助站勤勤恳恳当牛做马。虽说工资不高,加班不少,节假日基本贡献给了毛孩子们的吃喝拉撒,偶尔还要面对救助失败的生离死别,心脏承受能力堪比高压锅……
但!是!至少她的床垫是席梦思的!空调是冷暖两用能续命的!外卖是能风雨无阻送到凌晨两点的!手机是能刷短视频解压的!
再看看现在?
头顶是“危房级别”的承尘,身下是“刑具体验”级别的硬板床,空气是“农家乐原生态”级别的马粪芬芳。身上这件灰扑扑、洗得发白、袖口还磨出毛边的粗布襦裙,穿在身上跟套了个麻袋似的,硌得慌。
无奈叹了一声,这就是古代灰姑娘吧?人家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我咋就命这么苦呢,还是胎穿?
“啾啾!啾啾啾!”
几声清脆又带着点莫名兴奋的鸟鸣,像小石子一样砸破了小破屋里的死寂,精准地落在林小满的窗棂外。
“来了,来了。”
林小满生无可恋地翻了个身,面朝那面同样斑驳、带着可疑水渍的土墙,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最好能原地消失。她瓮声瓮气,有气无力地对着空气嘟囔:“知道了知道了,翠花姐,别催魂儿了……让我再躺会儿,就一会儿……昨晚听墙角的老鼠开会吵得我脑仁疼……”
窗外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更欢快了,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劲儿:“啾!小满聪明!啾啾!快起来!大娘子那边炸锅啦!啾!天大的热闹!”
林小满把脸往稻草里埋了埋,试图隔绝那穿透力极强的鸟语:“……天塌下来有嫡母顶着,地陷下去有嫡姐填着,关我这个破院小透明啥事?让我安详地再睡五分钟,求你了翠花姐,下个月月例银子发了,我给你买最贵的小米……”
“啾啾啾!” 窗外的灰麻雀——羽毛蓬松,绿豆眼闪着精光,正是林小满口中的“翠花姐”——蹦跶得更起劲了,小脑袋点得像啄米:“不行不行!火烧眉毛啦!啾!大娘子今早摔了个老贵的茶盏!汝窑的!听说值老鼻子钱!就因为老爷昨晚又歇在柳姨娘那个狐媚子那儿了!啾啾!那碎片崩得,啧啧啧,满地都是!”
哦豁?
林小满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摔了个汝窑盏?嫡母王氏这次是真气狠了。那位柳姨娘,仗着生了府里唯一的男丁,确实有点蹬鼻子上脸。
“还有呢?” 林小满依旧面朝墙壁,声音闷闷的,但明显精神了一点。吃瓜,尤其是吃顶头上司的瓜,是社畜刻在DNA里的被动技能。
翠花一看有戏,立刻开启“实时播报”模式,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啾!厨房那个胖得流油的赵婆子,今儿又克扣月例银子了!啾!我看见她把三钱银子,偷偷摸摸塞进灶台左边第三块砖头缝里!塞得可严实了!啾!肯定是留着买她那个兑了水的烧刀子!”
林小满磨了磨后槽牙。又是赵婆子!她那点本就少得可怜的月例银子,经过这位的手,能剩下三分之一就算烧高香了!三钱银子,够她吃多少顿饱饭了!这老虔婆!
“还有呢?” 林小满的声音明显的带了些轻快,有钱拿,不拿白不拿。
“啾!后角门那个看门的小厮,叫栓子的那个!啾啾!” 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发现奸情的兴奋,“他今儿一大早,鬼鬼祟祟地,把一块水红色的帕子塞给隔壁绣坊的春杏姑娘了!啾!上面还绣着两只丑了吧唧的鸭子,歪歪扭扭的!没我前几天在花园捡到的那根红绸带一半好看!啾!”
水红色?绣鸭子?林小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这审美……挺别致啊。栓子和春杏?嗯,记下了。说不定哪天这“地下恋情”就能派上用场,比如用来威胁栓子帮忙往府外捎点东西什么的。
“行吧行吧,知道了。” 林小满认命地叹了口气,挣扎着从硬板床上坐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活像一台生了锈的老机器。这身体,才十七岁,怎么感觉比前世加班三十年的自己还要虚?“谢了翠花姐,回头请你吃最贵的小米。”
“啾!说话算话!” 翠花心满意足地拍拍翅膀,留下一串欢快的尾音,飞走了。
小破屋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小满对着空气发呆。
哎,十七年了。
距离她因为连续加班西十八小时,在救助站给一只难产的流浪猫接生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大胤朝礼部尚书府小透明庶女林小满,己经整整十七年了。
最初的惊恐、茫然、怀疑人生过后,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兽医,穿越了。爹不疼,娘早逝,没有系统,没有空间,没有逆天改命的神功秘籍。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这莫名其妙解锁的“动物语十级”。
起初,她以为自己疯了。
当她第一次清晰地听到窗外两只麻雀在讨论“今天花园哪片地虫子最肥”时,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当她尝试着在心里默默对一只路过的野猫发出“过来”的意念,而那猫真的停下脚步,疑惑地歪头看她时,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
首到那场差点让她“再死一次”的危机降临。
那天,嫡姐林娇娇,尚书府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不知抽了什么风,“好心”地邀请府里所有姐妹去她的娇兰苑赏新得的牡丹。林小满本不想去,奈何嫡母王氏发了话,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时,窗台上,一只不起眼的灰麻雀突然急促地叫了起来:“啾!快躲开!那个穿粉衣服的坏女人!她要把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泼你脸上了!啾啾!左边!往左边躲!”
林小满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比脑子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左边猛地一偏!
“哎呀!” 伴随着林娇娇一声娇滴滴的惊呼,一杯滚烫的、冒着热气的茶水,几乎是擦着林小满的肩膀泼了过去,全数贡献给了她身后一盆开得正艳的姚黄牡丹。
滚烫的水汽灼得林小满皮肤生疼,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林娇娇那双漂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和……阴冷。
“妹妹没事吧?吓死姐姐了!都怪这丫头毛手毛脚的!” 林娇娇迅速换上担忧的表情,对着旁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厉声斥责。
那一刻,林小满彻底信了。她不是疯了,她是真的能听懂鸟语!这玩意儿不是幻觉,是她的保命符!
后来,她又靠着“线人”提供的情报,成功避开了林娇娇“好心”赠送的、实则加了强力痒痒花粉的胭脂(据说是花园角落里两只老鼠吐槽时被她偷听到的),以及一次在湿滑的假山旁“偶遇”嫡姐的精心设计。
靠着这门“外语”,她勉强在这个等级森严、嫡母刻薄、嫡姐善妒、亲爹林尚书眼里根本没她这号人的尚书府后院,活成了一个苟延残喘、但好歹西肢健全、没破相没中毒的小透明。
行吧,翻译官就翻译官。林小满认命地想。社畜在哪里都是社畜,只是换了种更憋屈的苟法。靠吃瓜躺平,规避风险,就当是换了个环境极端恶劣、福利待遇奇差、但“信息渠道”异常发达的……新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