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莓洒香漫

九月的晨风总是带着点执拗的温柔，卷着满校园的桂花香，不紧不慢地掠过教学楼的红砖墙。高三（7）班那扇半开的玻璃窗被吹得轻轻摇晃，金属合页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谁在低声絮语。

郁秋垂眸盯着课桌缝隙，琥珀色的液体正从里面慢慢渗出来，蜿蜒成细细的水流。那是雪松莓酒，今早特意熬了半宿的成果，本想课间分给几个要好的朋友，却在刚才被人撞了一下，大半都泼在了这里。阳光斜斜地打在桌面上，酒液里浮着细碎的金芒，像是揉碎的星子。

“好香的味道。”

慵懒的声线从斜后方传来，带着点晨读未散的沙哑，像砂纸轻轻蹭过木头。郁秋的背脊瞬间绷紧——是傅辞枫。那个总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却能在钢琴比赛时让整个礼堂座无虚席的校草。

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对方白衬衫领口的气息。那是种清冽的雪松香，不浓，却带着穿透力，和桌面上残留的莓酒甜香缠在一起，在空气里织成个暧昧的旋涡。

余光瞥见修长的手指撑在桌面，骨节分明，像精心雕琢过的玉。傅辞枫俯身时，额前的碎发扫过他发烫的耳垂，有点痒。

“听说折满一千颗星星，愿望就会成真。”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郁秋手里捏着的银色折纸“哗啦”一声散开，在两人之间飘落，像一群银色的蝶。他慌忙去捡，手指却和傅辞枫的撞在了一起。肌肤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心头。

“帮我折，好不好？”

傅辞枫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温柔。郁秋抬头，正对上那双盛着晨光的桃花眼。少年嘴角噙着的笑意，像浸了蜜的酒，让人无端就生出几分微醺的错觉。

后知后觉地抽回手，他才发现玻璃罐里不知何时己躺着第一颗星星。铝箔纸在莓酒醇香中轻轻摇晃，映出两人重叠的倒影。

“凭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傅辞枫像变魔术似的摸出个玻璃罐，罐身缠绕着深蓝色的缎带，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材料我都备好了。”他晃了晃罐子，里面的折纸沙沙作响，“每天折三颗，等毕业时就能攒够。”

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郁秋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地，像是要撞破胸腔。

午休时分，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人。大部分人都趴在桌上补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

郁秋捏着裁成细长条的银色折纸，对着教程笨拙地翻折。这纸有点滑，边角总也压不平整。

余光里，傅辞枫趴在桌上，像是在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安静得像幅画。可就在他折错第三遍，懊恼地想把纸团起来时，对方突然伸手按住了桌面。

“我教你。”

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先对折，再沿着纹路压出折痕......”傅辞枫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扫过他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郁秋盯着交叠的双手，看那双弹钢琴的手灵巧地翻动折纸。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银色纸片变成棱角分明的星星，动作流畅得像在演奏一首无声的曲。

当第一颗完整的星星落入玻璃罐时，阳光恰好穿过窗户，在罐底投下闪烁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放学铃声响起时，郁秋的抽屉里己经躺着七颗星星。铝箔纸折的星星叠在一起，泛着柔和的光。

傅辞枫撑着下巴看他收拾书包，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浅蓝色的信笺。“这是今日份的作业。”

郁秋展开信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画着简笔的雪松和浆果，末尾还贴着颗迷你的星星贴纸。他捏着信纸转身，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低笑，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搅起千层浪。

暮色渐渐浓了，郁秋抱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送来远处面包房的甜香，是刚出炉的蔓越莓面包味，却不及记忆里雪松莓酒与雪松香交织的气息，那样让人动心。

路过便利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包新的折纸。铝箔纸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傅辞枫眼里流转的星辰。

书包侧袋里，玻璃罐里的星星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个刚刚开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