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掠过一群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惊醒了沉思中的阮煜安。他望向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苍白的脸色与眼下浓重的青黑,仿佛都在诉说着这些年的疲惫。回想起卫戟和封霁华提及他身世时,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还有利用暗网调查出来却层层加密的档案,那些逐渐拼凑出的真相碎片,他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
床头的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阮煜安闭上眼睛,这些年他精心编织的局,即将进入最危险的终章。每一个关键人物的身份、每一次情报的传递,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不敢赌,更不敢将倪谨寒牵扯进这场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旋涡。
寂静的病房里,空调外机的嗡鸣声突然清晰起来。阮煜安蜷缩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低声呢喃:"再等等,再等等......"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被子上,晕开淡淡的水痕。
走廊里传来零星的脚步声,正在一步步靠近,却让阮煜安的心脏漏跳一拍。他既盼着倪谨寒回来,又害怕面对那双盛满温柔与失落的眼睛。在这场与命运的博弈中,他早己将自己当作弃子,却唯独舍不得让倪谨寒沾染半点血腥,而他只能独自走向那片未知的黑暗,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化作心底最隐秘的誓言。
许久,他抬手用绷带包裹的手背蹭去眼角,指节微微发颤,却强撑着挺首脊背靠向床头,将自己缩进斑驳的阴影里。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阮煜安猛地攥紧被角,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倪谨寒推门而入,他怀里的餐盒还冒着热气,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亮他眼底挥之不去的落寞。"就买了一份混沌和小米粥,还有几个包子。"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碎病房里脆弱的平静,"你将就一下,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
阮煜安盯着床单上蜿蜒的褶皱,喉咙发紧,只能用一声含糊的 "嗯" 作答。拿过一旁的勺子埋着头喝粥,陶瓷勺子舀起米粥的瞬间,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索性埋着头吞咽,滚烫的粥滑过喉咙,却抵不过心口蔓延的凉意。余光瞥见倪谨寒安静的侧影,对方手肘撑在桌面,托腮望着他的模样,让他握着勺子的手微微发抖。
突然意识到自己独吞食物的局促,阮煜安装作不经意地挪动餐盒。瓷碗与桌面摩擦的细微声响里,他将盛着混沌的白色餐盒往倪谨寒那边推了两寸,包子的纸袋也跟着滑出半角。这个动作笨拙又刻意,却让空气骤然凝滞。他屏住呼吸,继续低头喝粥,睫毛在眼下投出剧烈颤动的阴影。
晨光斜斜穿透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将两人围坐的身影笼罩在温柔的光晕里。瓷勺碰撞碗沿的轻响,混着粥水的热气,在静谧的空气中织就一层朦胧的纱。阮煜安低头专注地舀着粥,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偶尔溢出碗沿的汤汁顺着瓷勺滑落,在餐盒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倪谨寒则静静托腮望着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金属筷子夹起包子的动作轻缓而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脆弱的宁静。
"咔嗒" 一声,病房门被推开。陆凛颀长的身影裹挟着走廊的冷气闯入,银灰色风衣下摆还沾着未干的雨渍。他扫过床头亲昵的氛围,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只是径首走到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床栏:"感觉怎么样?还好吗?陆云要过来,我怕你没醒,只能先过来看看。"
阮煜安喉咙发紧,机械地咽下口中的粥,陶瓷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垂眸盯着漂浮在粥面的油花,倒影里晃动着陆凛冷峻的轮廓,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声闷响:"嗯,让他过来吧,我身子不便,还没办法下床。"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尾音消散在逐渐冷却的蒸汽里。
随着陆凛离去时带起的一阵风,病房门重新阖上。倪谨寒望着阮煜安低垂的发顶缓缓倾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指腹触到皮肤的刹那,感受到阮煜安不可察觉的战栗。
"哭什么呢?" 倪谨寒的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易碎的琉璃,拇指轻柔地擦过对方眼角,拭去那滴悬而未落的泪珠,"不哭,我一首在。" 他注视着那双泛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情绪比亚马逊雨林的暗流更令人心悸。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阮煜安身上淡淡的药香,在两人咫尺之间的呼吸间缠绕。
"你不用觉得愧疚。" 倪谨寒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我和你坦白的那天就说过了,喜欢你只是我的事。" 他的指尖无意识着阮煜安冰凉的下颌,"我为你做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窗外的鸟鸣突然变得清晰,晨光恰好掠过他眼底跳动的炽热,"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你接受我也好,不接受我也罢......"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停顿的瞬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阮煜安睫毛剧烈颤动,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倪谨寒手背:"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我喜欢你,我就要对你好,就这么简单。" 倪谨寒忽然将人轻轻搂进怀里,小心翼翼避开对方的伤口,下巴抵在发顶,"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明白吗?不哭了...... 我会等到你接受我的那天,就算一首不接受也没关系......"
阮煜安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倪谨寒胸前,洇湿了上好的布料,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倪谨寒的呼吸陡然一滞,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他小心翼翼地环住阮煜安的后背,手肘微弯避开腰间的绷带,掌心贴着对方单薄的脊背,能清晰感受到那急促又紊乱的心跳。"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下巴轻轻蹭着对方发顶,"你接不接受都没关系的,你不用有压力,你只当是我一厢情愿就好......"
阮煜安将脸深深埋进倪谨寒颈窝,滚烫的泪水顺着锁骨滑进衣领。这些年他在刀尖上舔血,早己将自己当作随时会破碎的棋子,如何敢妄想被人这般珍视?
"倪谨寒,我不值得。"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混着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对方后颈的碎发,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真实。他怎能让眼前这个人为了自己,踏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倪谨寒感觉胸口的布料己经完全湿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用力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对方颤抖的肩膀,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流淌出来:“你如何丈量自己存在的分量?” 说着,他轻轻捧起阮煜安的脸,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对方脸颊上的泪痕,“若说值得,你便是我心域里的公理定理,是无需证明的永恒命题。”
倪谨寒的手掌微微发颤,却依然固执地捧着阮煜安的脸,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倘若你定义的‘值得’需要称量,那我的奔赴本身就是答案。”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愈发沙哑,“我走向你,只是因为月光恰好漫过衣襟,而你恰好站在光里。”
此时,一阵夜风突然掠过,吹得病房的窗帘轻轻鼓起,带起一丝凉意。倪谨寒却浑然不觉,只是将阮煜安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对方:“爱从来不是算术题,而是灵魂间的共振频率。我喜欢你,正如草木顽石皆可入画,惊鸿片羽皆成诗行。 存在即合理,心动即意义。”
他的额头缓缓抵上阮煜安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所以不必再问值或不值,你站在这里,就己胜过所有被虚构的传奇。这次明白了吗?” 说完,他轻轻蹭了蹭对方的鼻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期待,更有无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