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回荡,山风卷起尘土,吹动陆爔髴的衣襟。他站在西山口最高处,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隐约浮现的敌军轮廓,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来了。”
赵三站在他身旁,低声问:“我们能守住吗?”
陆爔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片刻后,火药瓶阵列点燃,第一道烈焰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山谷。紧接着,陷阱与尖桩开始吞噬敌人,火器齐发,硝烟弥漫。战斗持续了一日一夜,首到最后一声枪响消散于林间。
战后第三日,朝廷使者携圣旨抵达营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读声在营帐内响起,“陆爔髴临危不乱,御敌有方,特赐银千两,并即刻召其返京,授命为外交副使,随同礼部尚书赴洋人公使馆谈判……”
众人哗然。
陆爔髴跪地接旨,神色平静,心中却己翻涌如潮。
夜色沉沉,他在回府途中一路无言。父亲早己候在门前,见他归来,只说了一句:“你这趟进京,怕是比打仗还难。”
“为何?”陆爔髴问。
“打仗靠的是胆识,谈和靠的是心机。”父亲递来一册泛黄旧书,“这是我祖父当年翻译的洋文笔记,或许对你有用。”
陆爔髴接过,翻开第一页,便被密密麻麻的外文注释吸引。
翌日清晨,马车驶出城门,向京城疾驰而去。
入京当日,正值春寒料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洋人公使馆设于东交民巷,戒备森严,门前己有数国旗帜高挂。陆爔髴跟随主使步入大厅,迎面而来的是各国代表,西装革履,神情各异。
“这位是英国驻华代办詹姆斯先生。”礼部尚书介绍道。
陆爔髴目光微凝——那张脸,他曾见过,在港口的一次冲突中,此人曾以流利中文劝解双方,言语温和,实则暗藏锋芒。
詹姆斯微微一笑,伸出手:“陆大人,久违了。”
陆爔髴轻轻握手,不动声色:“詹姆斯先生,别来无恙。”
谈判桌两侧,气氛凝重。英、法、美、俄西国代表轮番发言,提出增开通商口岸、降低关税、赔款白银千万两等苛刻条件。陆爔髴全程未发一言,只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诸位的要求,我朝难以接受。”礼部尚书沉声道,“我国虽遭战火,但主权不容侵犯。”
“若贵国拒绝合作,恐怕局势将更加不可收拾。”法国代表冷笑道。
会谈不欢而散。
夜晚,驿馆书房灯火通明。陆爔髴伏案疾书,翻阅着从翰林院借来的《万国公法》以及自己带来的二十二世纪外交策略资料。
“他们想利用我们战败后的虚弱,逼迫我们割让利益。”他低声自语,“但国际法并非他们的工具,而是可以反制的武器。”
第二日,谈判再启。
“昨日诸位所提之条,本官细思之下,认为其中几项尚可斟酌。”陆爔髴开口,语气平稳,“但前提是,贵国须承认我国为主权国家,享有平等地位。”
“这是自然。”詹姆斯淡淡回应。
“那么,请允许我引用《维也纳条约法公约》第一条——‘条约必须遵守’。”陆爔髴展开手中文件,“既然贵国要求我国履行义务,是否也应承担相应责任?例如,停止对我国走私鸦片、尊重我国司法主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俄国代表皱眉:“这些事与当前议题无关。”
“恰恰相反。”陆爔髴抬起头,“如果贵国一边索取权利,一边破坏我国法律秩序,那么所谓‘通商’,不过是掠夺的遮羞布罢了。”
席间一片沉默。
一名美国代表轻咳一声:“陆大人所言,确有道理。”
詹姆斯眼神微变,随即恢复如常。
谈判陷入僵局,最终决定休会一日。
当晚,陆爔髴正整理明日应对方案,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门开,竟是詹姆斯独自前来。
“陆大人,能否聊几句私话?”
陆爔髴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官员。”詹姆斯缓缓说道,“你在港口时就展现过非凡见识。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陆爔髴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我是谁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你想从中得到什么。”
詹姆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聪明人总让人头疼。”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陆爔髴一眼:“小心,有些棋,是你无法控制的。”
门合上的瞬间,烛火摇曳,陆爔髴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