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启幽冥:古宅梁柱间的暗语
霜降后的八家子村浸在浓稠的雾霭里,老槐树的枯枝垂在"天机阁"的飞檐上,像是无数只伸出的手。书源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案头的鲁班尺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尺身上"离、劫、病"等刻度渗出暗红液体,在木纹间蜿蜒成扭曲的符号。
"小先生!求你救救我家!"急促的拍门声惊得窗棂震颤。书源拉开门,见赵家媳妇浑身湿透地跌进来,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三道青紫抓痕,"老宅的梁柱...在说话!"她攥着书源的袖口,声音发颤,"昨夜我听见有人喊'放我出去',今早梁柱就渗出黑水!"
赵家老宅的铜环上爬满绿锈,书源推开门时,腐木的霉味混着腥气扑面而来。正厅中央,碗口粗的横梁斜斜断裂,断面处的年轮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缝隙间渗出的黑色黏液在青砖上聚成不规则的图案,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古篆文。
当鲁班尺贴近梁柱,尺身突然滚烫。"劫"字刻度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九尺三寸",正是横梁的原始长度。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断裂处内侧隐约可见刻痕——那是半张人脸的轮廓,凹陷的眼眶里还嵌着两粒发黑的木楔。
暮色西合时,书源带着墨斗和朱砂重返老宅。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洒进来,地面的黏液突然蠕动,化作细长的墨线爬上墙壁。他屏住呼吸,看着墨线在墙面上勾勒出完整的八卦图,每个卦象都与鲁班尺上的刻度对应。当最后一笔完成,整座宅子发出齿轮转动般的轰鸣,地面裂开半尺宽的缝隙,腐臭的气息裹挟着磷火喷涌而出。
顺着缝隙望去,底下竟是个巨大的地宫。书源握紧鲁班尺,沿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走。石壁上镶嵌的夜光石泛着幽蓝,照见两侧壁画:古人用刻满符文的木尺丈量活人,将尺寸刻在梁柱上,被丈量者的脚下是沸腾的血池。更深处,壁画中的匠人胸口裂开,涌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缠绕着墨线的木梁。
地宫中央,八角形石台上放着个青铜匣。匣盖的饕餮纹突然睁开眼睛,吐出卷残破的竹简。书源展开,泛黄的竹片上记载着失传的"锁魂术":古代堪舆师为镇压邪祟,会将生魂封入梁柱,以特定尺寸为符咒,让死者永世不得超生。而赵家老宅的建造图纸,竟与县志中记载的"百人坑"位置完全重合。
"原来这些年失踪的人..."书源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尖啸打断。青铜匣自动弹开,里面躺着把布满裂痕的铁尺,刻度与鲁班尺截然相反。当两把尺子相触,整个地宫剧烈震动,墙壁渗出腥臭的血水,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泊中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木屑。
书源将竹简卷成筒状,插入鲁班尺的刻痕。尺身绽放出金光,将血手烧成飞灰。但更深的黑暗中传来铁链拖拽声,一个身披残破官服的虚影缓缓走出,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梁柱,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磷火。
"你们终于来了。"虚影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石板,"五百年前,我被活埋在此,用我的命换来这宅子的安宁..."虚影抬手,地宫顶部的梁柱开始扭曲变形,"现在,该你们来替我了!"
墨线与金光在地宫交织。书源发现虚影的弱点藏在梁柱刻痕的交汇处,每当用鲁班尺对准特定刻度,虚影就会发出痛苦的嘶吼。激战中,他瞥见石壁上未完成的壁画——画中匠人将最后一根木楔钉入梁柱时,回头望向观者的眼神,竟与他如出一辙。
千钧一发之际,书源想起竹简上"以生解死,以尺破咒"的记载。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鲁班尺的"义"字刻度,同时用墨斗射出蚕丝线,在空中勾勒出完整的解咒符文。金光与血雾碰撞的刹那,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万千飞灰。
尘埃落定后,书源在石匣底部发现块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正是赵家先祖的遗物。背面用朱砂写着:"吾以命镇邪,望后人莫启幽冥。"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宫,赵家老宅在轰鸣声中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埃里,隐约可见无数释然的面容随风消散。
书源站在瓦砾堆上,擦拭着重新变得温润的鲁班尺。尺身的刻度不再渗血,那些藏在梁柱间的千年暗语,终于随着老宅的崩塌永远埋葬。但他知道,八家子村的地下,或许还沉睡着更多等待被解开的秘密,而这把尺子,将继续丈量着阴阳两界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