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方向突然传来闷哼,是李明醒了在挣扎。
林疏桐歪头笑了笑:“先审审这位,说不定能问出柳芳藏货的地点。”
月光重新漫进窗棂,照见两人交握的手。
院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替他们数着,离明晚十点,还有多少时辰。
鸡叫头遍时,林疏桐蹲在柴房门槛上,借着火折子的光往李明嘴里塞了颗酸梅。
被麻绳捆成粽子的男人疼得倒抽冷气,眼尾还沾着昨夜被顾砚舟揍出的青肿:“小姑奶奶饶命,我就是拿人钱财……”
“柳芳的银元藏在哪儿?”顾砚舟倚着门框,军胶鞋尖慢悠悠碾过地上的碎砖。
他后肩的血渍己经凝成深褐,声音却比晨露还凉,“你昨晚说漏嘴,说她货还没出城——是藏在镇南旅馆地窖,还是码头第三艘渔船底?”
李明喉结动了动,突然瞥见林疏桐腕间的玉坠在晨光里泛着幽光。
那光像极了昨夜他被按在仓库角落时,顾砚舟眼里的冷,他打了个寒颤:“西……西河滩老柳树下,埋了三个铁皮箱!”
林疏桐摸出块糖塞他嘴里,甜腻的滋味让李明愣住。
她歪头笑:“这是奖励你说实话。”转身时袖中空间闪过微光——方才那糖是从空间年代商店兑换的,用灵泉黄瓜换的水果糖,甜得人发慌。
顾砚舟扯了扯她衣角:“该去知青点了。”他声音放软,指腹蹭过她眼下淡淡的青,“王队长说今早要查菜窖,咱们得赶在谣言起来前把情况说清。”
晨光透过槐树叶子洒在两人身上,林疏桐摸了摸兜里的油纸包——巴豆粉还在,只是被她用灵泉泡过,毒性散了七分,倒添了股清苦的药味。
这是她昨夜想了半宿的计策:若柳芳要借巴豆污她,她便让这巴豆反咬回去。
知青点的土坯房飘来玉米粥的香气。
王队长正蹲在院门口劈柴,斧刃“咔嚓”劈开半块枣木,抬头见两人过来,斧柄往地上一拄:“小顾,桐桐,昨儿夜里你们说的事,我让铁柱去公社广播站借了大喇叭。”他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腰间的布包,“这是我让媳妇蒸的野菜馍,先垫垫肚子。”
林疏桐接过馍,温热的麦香混着野葱味涌进鼻尖。
前世她饿昏在牛棚时,也是这样的麦香——但那是柳芳故意让人撤了她的饭。
她攥紧馍,声音却稳得像山涧水:“王队长,他们要在后日往菜里掺巴豆,还造谣说我卖毒菜。”
“放屁!”王队长的斧子“当啷”砸在树墩上,震得枣木屑乱飞,“上回你送的水嫩嫩的大白菜,我家娃吃了首夸甜。要真有毒,能轮到他们现在跳脚?”他突然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挤成团,“昨儿后半夜,我听会计老张说,镇南旅馆那老板娘今儿天没亮就往村东头跑了——指不定是去串掇人呢。”
顾砚舟的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林疏桐知道,他在想怎么把柳芳的货和巴豆案串起来。
她摸了摸腕间玉坠,灵泉的温度顺着血管往上爬——空间里还存着三筐早熟的西红柿,等会儿可以让铁柱拿到村口代销点,就说这是“没动过手脚的灵泉菜”。
“队长!”
院外突然传来铁柱的吆喝。
这小子跑得满脸是汗,粗布衬衫后背湿了片:“村西头老槐树下围了百来号人!张二婶举着个烂白菜嚷嚷,说在菜帮子里翻出巴豆粉——”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和顾砚舟对视一眼,后者眼里闪过狠厉的光,像被踩了尾巴的狼。
王队长抄起斧子就往外走:“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搅浑水!”
知青点的土院墙外,人声像煮沸的粥。
林疏桐挤过人群,就见张二婶举着片蔫黄的白菜叶子,叶梗上沾着几粒褐色粉末,正哭天抢地:“大伙瞧啊!林知青卖的菜里有毒!我家娃昨儿吃了她的菜,半夜拉得床板都湿了!”
“就是!”人群里冒出个尖细的女声,林疏桐听出是柳芳安插在村里的远房表亲,“我还听说她偷偷倒卖银元,和那个顾知青——”
“够了!”顾砚舟突然上前一步,他本就生得高,这一立像堵墙似的,“张二婶家娃拉肚子,我昨儿后半夜背去卫生所了。
大夫说,是吃了隔了夜的剩红薯。”他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处方单,“这是诊断书,不信你们问李大夫。”
人群静了静。
林疏桐趁机摸出空间里的灵泉西红柿,红得透亮的果子往石磨上一摆:“巴豆粉我见过。”她指尖碾起张二婶手里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是磨碎的陈皮,治拉肚子的。”她转向张二婶,声音软得像棉花,“二婶,您家灶台上那罐陈皮,是不是少了半瓶?”
张二婶的脸“唰”地红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我昨儿还见林知青给五保户送菜”,接着七嘴八舌的议论涌起来。
林疏桐望着人群里那个缩在角落的墨绿身影——镇南旅馆的老板娘正往村外挪,脚边沾着西河滩的黄泥。
她捏了捏兜里的油纸包,转头对顾砚舟笑:“看来,该请柳芳的货提前见光了。”
顾砚舟回她个狼一样的笑,伸手理了理她被挤乱的辫子。
远处传来公社大喇叭的声响,王队长的嗓门震得槐树叶首颤:“都散了都散了!要买菜的去知青点,林知青的菜我王大胆先尝!”
林疏桐望着人群渐渐散去,目光落在那抹墨绿消失的方向。
风掀起她的蓝布衫角,腕间玉坠在阳光下闪了闪——前世的牛棚、断腿、冻死的雪,都该在今天,彻底埋进泥里了。
她深吸口气,转身走向还在议论的村民。
晨光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刚才被人群挤得发疼的手肘渐渐缓过劲来,她望着最后几个村民扛着空竹篮离开的背影,忽然伸手拽了拽顾砚舟的衣袖。
“去把灶屋的菜筐搬出来。”她声音轻得像飘在晨雾里的棉絮,眼尾却翘着股锐劲儿,“王队长不是说要先尝我的菜么?”
顾砚舟挑眉,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蓝布工装下摆扫过她沾了草屑的裤脚。
等他再回来,竹筐里码着水灵灵的青菜,最上面躺着颗被灵泉养得透亮的西红柿,红得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