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挂了和秦夫人的电话，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
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又拨通了顾振国的号码。
电话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应酬场合。
“喂？老顾啊？”周玲的声音立刻切换成一种带着疲惫和“为家操心”的贤惠腔调，还刻意叹了口气，“唉，我今天费了好大劲，总算联系上秦家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殷切起来：“秦夫人那边态度挺好的。我想着，咱们女儿念念，跟秦家少爷秦霄明，年纪相仿，门第也合适，总该多走动走动，再熟识熟识，你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顾振国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有些模糊。
周玲立刻接上，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明天，明天下午，我们就去接念念，一起去秦家探望一下秦少爷，人家不是受伤了嘛，正好是个由头。”
她声音压低：“老顾，你给念念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说……就说你这个当爸爸的想她了，想带她去拜访个世交长辈。千万别说是我提的！”
她语气加重，透着烦躁，“这孩子，刚跟我闹了别扭，行李都搬走了，正跟我拗着劲儿呢！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就你说话她还当回事儿点。你好好跟她说，让她明天等着我们接！听见没？”
周玲挂了顾振国的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
她抬头看向顾念房间的方向。
即使人己搬走，视线仍带着怨毒。
听说那秦家少爷腿摔折了，天天坐着个轮，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京都哪家贵女还能上前凑这个热闹？
如果此时上门关心，这亲事必成。
周玲思忖着，不自觉地笑出声。
沈淑仪啊，沈淑仪，你在地底下也想不到，我会把你女儿嫁给一个瘸子吧。
与此同时，黑色宾利在夜色中疾驰。
车厢内气氛凝滞。
顾念靠在副驾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刚才那股报复性的冲动褪去，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战星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沿。他瞥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女人，打破沉寂：“管家今天跟我说，我小叔叔来给你接走了。” 声音听不出情绪。
顾念还没开口，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她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有些发凉。这个时候打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
“喂？爸？”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顾振国略显疲惫和公式化的声音：“念念啊，在哪儿呢？搬出去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责备的语气很淡，更像走过场。
顾念抿了抿唇：“嗯，搬出来了。有事？”
“明天下午，” 顾振国首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长辈口吻，“我过去接你。带你去拜访个世交长辈，秦家，你小时候见过的秦叔叔家。”
顾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是秦家相见她吧。
毕竟秦霄明是因为他死的。
“他们家少爷霄明最近受了点伤，我们去探望一下。你在家等着，别乱跑。”
“等等爸爸，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我说带你去秦家，拜访拜访。”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秦霄明没死？”她举着电话，转过头看战星野。
战星野面无表情，明显早就知道了。
“爸，我明天没空。” 顾念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抗拒。
“胡闹！” 顾振国的声音加重了几分，“长辈让你去就去！别不懂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去你外祖父那房子那接你。” 说完，不等顾念再反驳，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顾念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飞逝的灯光映在她眼里，一片冰冷。
“呵。”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顾念猛地转头，看向战星野。
战星野依旧目视前方开车，嘴角却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嘲讽的弧度，仿佛洞悉了一切：“秦霄明？周玲动作倒是快。”
他侧头，目光在顾念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玩味，“怎么，刚出狼窝，又有人急着把你往虎口里送？秦霄明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顾念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车厢内，空气瞬间凝固得如同实质。
顾念猛地转头，看向战星野。
窗外飞掠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那双骤然冰冷的眼眸。
她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刺破车内短暂的沉寂：
“战星野，” 她连名带姓，不带一丝温度，“秦霄明没死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战星野搭在窗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他依旧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车内的灯光勾勒出他锋利的下颌线，薄唇抿成一条首线。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令人窒息。
宾利滑过一个路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战星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顾念，” 他叫她的名字，目光沉静地锁住她，“现在盯着你的人，眼睛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没有否认。
这句看似答非所问的话，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砸到顾念。
他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秦霄明没死！
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静庐病了那么多天。
顾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她看着战星野那张英俊却深不可测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寒意和危机感。
他不说，为什么战南珩也不说？
“当他死了不好吗？”战星野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可是我有知道的权利不是吗？”
战星野的目光在她煞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所以，明天要去看他吗？”
他重新转回头，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脚下油门轻点，车速再次提了起来，将窗外的流光甩在身后。
“秦家那潭水，”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在引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深得很。”
车开到路口，遇到红灯，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念念，你能不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