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絮语。
“嗯?宝贝儿,你知道我们要订婚了吗?”
她抬眸望向秦霄明,身后,最后一抹残阳被黑暗彻底吞噬,沉入地平线。
就在光线湮灭的刹那。
她撞进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像隆冬枯井里凝结的一层薄冰,幽暗,死寂,冰层下却分明沉着某种庞大、阴鸷、蠢蠢欲动的黑影。
天色浓稠如墨,模糊了她的神情。
他拖曳沉重的灭火器,在粗糙的地面上,刮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牙根酸软的金属锐响。
铮亮的皮鞋,不紧不慢地碾过散落的玻璃碎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咔哒,咔哒——秒针冷酷地拨向行刑时刻。
他蹲下身,与她平齐。
冰凉的手指捧起她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脸颊,指腹轻轻着:“乖,选一下吧。跟我走,还是……”
他侧头,目光投向那辆浓烟滚滚、火舌贪婪舔舐着油箱的扭曲残骸,“我砸死他,把他塞回去?”
“选一下。嗯?”尾音上扬,带着一种病态的、诱哄般的耐心。
顾念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
怀里的男人气息微弱,滚烫的鲜血正从他额角的伤口蜿蜒而下,黏稠地浸透她的指缝,带着生命流逝的温热和铁锈味。
身后,火焰噼啪作响,灼热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汽油和血腥味,狠狠呛入她的肺腑,如同刀割。
“你不是早就想逃离他了吗?”秦霄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压回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他是怎么糟践你的?嗯?让我帮你处理掉,干干净净的,不好么?”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纤弱的脖颈微微晃动,轻轻摇头。
“舍不得?”他低低地笑了,那笑声空洞冰冷,让她骨髓都泛起寒意。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中昏迷的战南珩。
不行……她虽然恨他,怨他……
可从未想过让他这样死去。
她拼命地摇头,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眶里蓄满了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他微微俯身,巨大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夜幕,沉沉地压了下来,将她完全笼罩。
“你知道的,”他叹息,声音里揉着虚假的遗憾,如同毒蛇吐信,“我从来没什么耐心。”
“三……”
顾念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
“二……”
他握着灭火器的手指缓缓收紧,冰冷的金属罐体在寂静中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火焰吞噬残骸的爆裂声,混合着她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
“一。”
她几乎是扑爬过去,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了他冰冷昂贵的西裤裤脚,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拼命地点头,长发散落,露出脆弱的后颈。
他瞬间被取悦了,唇角勾起一个扭曲而餍足的弧度。
“这才乖……”他垂下眼睫,那双深不见底、毫无生气的眼眸,对上她惊恐放大的瞳孔,如同深渊凝视着坠落的蝴蝶。
“跟我回家,好不好?”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声音带着亲昵,“把昨晚你跟他做过的事……一件不落地,再做给我看。嗯?”
他扳着她低垂的头,强迫她首视自己那双冰冷、毫无波澜、如同冷血爬行动物般的瞳仁。
「我……我想回自己家,可以吗?」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失色的脸和染血的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家里人……会担心……」她飞快地打字,指尖带着细微的抖。
他垂眼,目光像滑腻的蛇信扫过屏幕。
“不用担心,宝贝儿,”他慢条斯理地说,指腹若有似无地刮过她的手机屏幕,“我己经告诉过他们了,他们说我随意。”
「至少……」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更快,「等救护车……求求你……」
他忽然颓靡地站首身体,周身弥漫开一种死寂的厌倦感。
路边的梧桐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鬼魅的低语。他摸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的光点在他指间明灭,映着眼底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烟卷似乎被汗水浸透了,吸起来带着一股霉烂的、令人窒息的棉絮味道。
他吐出一口稀薄的烟雾,看着它在冰冷的夜空中迅速消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虚无:
“你看这烟,念念。拼命燃烧,最后不过是一缕抓不住的虚影。世人追逐的欢愉,大抵如此,热烈登场,温吞收场,连灰烬都懒得烫手。”
他碾灭烟蒂,火星在鞋底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多无趣。”
救护车迟迟未至,来的却是徐延。
她看着徐延艰难地将战南珩移进车里,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升起,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就在这时,秦霄明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勒紧她的脖颈,灼热的气息带着烟草的味喷在她敏感的耳廓:“念念,你爸爸的病……”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冰锥,“用的是我公司的药。16万一支的靶向药,我‘答应’免费给他了,你说……我做得够不够‘体贴’?”
她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死死盯着他。
「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我对你好,”他低笑,指腹暧昧地擦过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唇瓣,感受着那柔软的颤抖,“何必事事都拿出来邀功呢?”他顺势牵起她冰凉的手,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
“你们顾家如今……”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别说能不能拿出这笔钱,就算拿得出……我也可以选择不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边说,边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嵌入自己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然后,他牵起那只交缠的手,在徐延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地、近乎虔诚地放在自己唇边,深深一嗅,仿佛在汲取她肌肤上残留的恐惧气息,眼神却挑衅地锁住徐延。
徐延从牙间挤出几个字。
“狗男女。”
意料之中,沾上她,战南珩果然活不长。
徐延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他毫不留恋,“砰”地一声甩上车门,绝尘而去。
顾念的目光彻底失焦,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精致人偶,任由秦霄明半拥半拽地将她塞进另一辆车里。
狭小的车厢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她蜷缩在角落,纤细的手指怯生生地、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攥住了他昂贵西装的一角衣料。
「求求你……」她再次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泪水无声滑落的脸颊,破碎又带着一种绝望的纯美,「送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每一个字都透着彻底的哀怜。
秦霄明的脸色骤然阴沉,一股暴戾阴冷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车厢内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
“怎么?”他侧过脸,阴影切割着他英俊却扭曲的面容,声音轻柔得可怕。
“不愿意陪我?”
他冰凉的手指猛地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乖,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他指腹暧昧地着她的唇,眼神幽暗,“看完,就送你回去。”
「秘……秘密基地?」她被迫仰着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惧和茫然。
“去了,”他凑近,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呼出的气息带着毁灭的气息,“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