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缠绕在蜿蜒的山路上。
顾念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逐渐变成了茂密的树林。
"你很紧张？"秦霄明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节奏如同某种诡异的旋律。
顾念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秦霄明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扬的嘴角，那双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它们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秦霄明轻笑一声，车子拐过一个急弯，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刺耳。
"想给你看些特别的东西。"他的语气温柔得近乎危险，"我们到了。"
车子停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前方是一座被茂密树林环绕的奇特建筑。
月光下，那建筑像一个巨大的玻璃茧，穹顶反射着冷冽的光，却看不清内部。
周围的树木似乎刻意与它保持着距离，形成了一圈诡异的空白地带。
"欢迎来到我的展室。"秦霄明下车，绕到顾念这边为她打开车门。
他动作优雅，顾念犹豫了一下才迈出脚步。
山里的空气比城市冷得多，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秦霄明注意到了，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独特的香水味——檀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
顾念没说话，却感到那外套像某种无形的束缚。
秦霄明在顾念后面扶着她的后肩，气息扑在她的后脑。"来吧，我迫不及待想让你看看了。"
他们走向那座玻璃建筑。
随着距离拉近，顾念注意到那并非普通玻璃，表面有一层特殊的涂层，从外面完全看不清内部。
秦霄明在门旁的生物识别面板前停下，将眼睛对准扫描器。随着一声轻微的"滴"声，厚重的门无声滑开。
"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他解释道，"除了我，没人能进来。"
一股冷气从门内涌出，夹杂着某种顾念说不清的气味——像是防腐剂、皮革和某种动物皮毛混合的味道。
她的胃部突然紧缩，本能地想要后退，但秦霄明的手牢牢地握着她，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她带了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砰"。
展室内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与顾念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眨了眨眼适应光线，然后——
"啊..."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
展室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几乎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玻璃穹顶下，是一个完整的、栩栩如生的动物世界——只不过全都是标本。
"喜欢吗？"秦霄明松开她的手，张开双臂，像在展示自己的王国，"我花了7年时间收集它们。"
顾念的视线无法从眼前的景象移开。展室被设计成不同生态区的场景：热带雨林、非洲草原、北极冰原...每一个区域都摆放着相应环境的动物标本，它们被制作得如此精细，仿佛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一只雪豹正做出扑击的姿态，琥珀色的玻璃眼珠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旁边，一群斑马定格在奔跑的瞬间，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头顶的树枝上，各种鸟类展开翅膀，羽毛的每一根细节都完美保留。
「这些都是你做的？」顾念打字给他。
秦霄明走到一只狮子标本旁，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鬃毛，动作如同对待情人。
"大部分是。有些特别难处理的，我请了专业人士帮忙。"
他转向顾念，眼睛亮得惊人，"但创意和设计都是我的。我把它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赋予它们永恒的美。"
顾念注意到那只狮子的眼睛——它们不是普通的玻璃珠，而是某种更逼真的材质，瞳孔中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血丝。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做这些？」她问。
秦霄明歪了歪头，像是不理解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美不应该消逝，顾念。生命太短暂了，而我能让它们永远停留在最完美的时刻。"
他走向另一个展区，示意她跟上，"来看看我最得意的作品。"
顾念的双腿像灌了铅，她强迫自己跟上秦霄明的脚步，穿过一片模拟热带雨林的区域。树懒挂在树枝上，蟒蛇盘绕在树干间，甚至还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青蛙——全都一动不动，却栩栩如生。
"这里。"秦霄明在一个小型水族箱前停下。
水族箱里是一条鲨鱼，大约两米长，悬浮在水中，张开的嘴里能看到锋利的牙齿。水箱的灯光设计得如同深海，鲨鱼的身体在蓝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色。
"灰鲭鲨，"秦霄明的声音充满崇拜，"最完美的捕食者。我花了三个月才把它做成这样，保持动态平衡是最难的部分。"
顾念盯着那条鲨鱼，突然意识到水箱里没有循环系统，水是完全静止的。
那条鲨鱼——它根本不是悬浮在水中，而是被某种隐形支架固定在那里。这个发现让她胃部一阵翻腾。
「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动物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秦霄明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展室里回荡。"合法途径，别担心。动物园的老死个体，马戏团的退役演员，甚至有些是自然死亡的野生动物。"
他的手指划过水族箱的玻璃，"重要的是它们死后如何被对待。在我这里，它们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永恒。"
他转向顾念，突然靠近一步。顾念本能地后退，背部抵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是某种动物的标本，她能感觉到皮毛擦过她的后颈。
"你知道吗，"秦霄明轻声说，伸手拂去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人类是唯一会为死亡感到恐惧的动物。其他生物只是...接受它。但我们可以超越它。"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锁骨，"想象一下，将最美好的瞬间永远定格..."
顾念的呼吸变得急促。
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在她身上。
「我想我该回去了。」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时间不早了。」
秦霄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微笑。"这么快？你还没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呢。"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就在后面，我保证你会喜欢。"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紧，顾念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跟着秦霄明穿过几个展区，每一步都让她的不安加剧。展室深处比入口处更暗，灯光被调成了暗红色，像是某种警示。
"这里是特别收藏区，"秦霄明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只有最特别的客人才能看到。"
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几束聚光灯亮起，照亮了中央的一个圆形平台。
平台上站着一只成年雄性银背大猩猩，它被塑造成首立咆哮的姿态，肌肉虬结，獠牙外露，气势惊人。
"漂亮吧？"秦霄明几乎是痴迷地看着那只猩猩，"它死前是欧洲某个动物园的明星，我花了天价才得到它的遗体。制作过程极其复杂，光是保持这个姿势就用了三十多处内部支架。"
顾念盯着猩猩的眼睛——它们太生动了，充满愤怒和痛苦，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标本之所以如此令人不安，正是因为它们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状态。它们不是活物，却比任何雕塑都更接近生命。
"你害怕了。"秦霄明突然说，不是疑问句。
他转向顾念，凑近她看着"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加速，你的瞳孔放大...真美。"
顾念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秦霄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欣赏我的作品，"他轻声说，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我想让你明白永恒的价值。"他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我想...收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