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沈知意的指甲掐进萧景珩腕间旧伤。五岁坠楼那夜，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垫在身下那方绣着蟠龙的护心镜。
禁军统领的第三波弩箭裹挟着磷火射来。萧景珩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的箭伤在火光中裂开，两只通体金红的蛊虫从血肉中钻出。它们的头部都带着沈家军暗器特有的倒钩，此刻正疯狂啃咬着束缚彼此的金丝。
"沈将军的军蛊？"沈知意瞳孔剧烈收缩。当年父亲出征前夜，曾将一对蛊虫浸在酒中给她看："此物饮过两人血，便是刀山火海也能替对方扛。"
磷火点燃了悬浮的诏书。
羊皮纸燃烧时显现出被朱砂涂抹的"次子"二字，焦糊味中混着犀角特有的苦涩——正是萧景珩生辰那日，太医院用来给他镇痛的药材。沈知意徒手抓住燃烧的诏书，火舌舔过掌心时，青铜柱上的暗纹突然亮起荧光。
"放手！"萧景珩的怒吼混着机关转动的轰鸣。他后背的伤痕完全崩裂，血珠飞溅到沈知意睫毛上，透过这层血雾，她看到密道墙壁的凹槽——那形状与她锁骨下的凤凰纹完全吻合。
两只蛊虫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它们挣脱金丝束缚的刹那，禁军统领的佩刀己劈到沈知意颈后三寸。萧景珩旋身将她护在身下，刀锋斩断玉冠的脆响中，她听见自己多年前的声音："殿下若是疼，就咬我手指。"
密道顶部落下簌簌的灰尘。沈知意染血的手掌按在青铜柱上，凹槽吞没她半截手指时，萧景珩后背的伤口突然浮现金色纹路——那是北疆王族祭祀时才显现的血脉地图，每条河流走向都与她掌纹重合。
"走！萧景珩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燃烧的诏书灰烬被血气催动，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北疆地形图。两只蛊虫化作金线钻入地图中狼烟升起的位置，地面随之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禁军统领的第西支弩箭追着他们跌入密道。下坠时沈知意看清箭杆上刻着的小字——"双生子诛"，正是先帝笔迹。萧景珩的手掌垫在她后脑与岩壁之间，这个姿势让他腕间的旧伤完全暴露，那道她以为是被暗器所伤的痕迹，边缘还留着细小的牙印。
密道在头顶闭合的最后一瞬，磷火映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沈知意指尖发颤——那些深浅不一的竖线，正是她每年生辰时，萧景珩在密道中等候的记号。
密道里的空气凝滞如胶，沈知意指尖下的岩壁符文突然迸出刺目金光。那些刻痕深陷处渗出的液体沾在皮肤上，带着铁锈与犀角混合的腥苦。她猛地缩手，锁骨下的凤凰纹却像被烙铁灼烧般剧痛起来——金线从纹路里钻出，在空气中勾勒出与萧景珩后颈咬痕完全一致的北疆文字。
"别看那些符文！"萧景珩的广袖扫过她眼前，玄色衣料割裂了金色光晕。他掌风带起的碎石簌簌落入积水，惊醒了蛰伏在岩缝里的萤虫。那些发光的生物突然集体振翅，照亮了整片刻满契约图文的穹顶。
沈知意呼吸凝滞。穹顶中央的图案正是父亲出征前夜，蘸着酒水在案几上画过的血誓图腾。当年未完成的半幅图案此刻被金线补全，延伸出的枝蔓缠绕着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心口处蟠龙盘踞，另一个锁骨栖着凤凰。
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入积水。水面沸腾的刹那，祭坛方向传来机械转动的闷响。沈知意旋身拔剑，剑刃斩落三支贴地射来的弩箭时，瞥见他袖中滑落的明黄绢帛正巧展开在萤虫聚集处。
"废后诏书？"剑尖挑开绢帛末尾朱印，建安二十三年的日期墨迹犹新。她喉咙紧，"你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波箭雨破空而来。萧景珩拽着她滚向祭坛背面，青铜柱上溅起的火星灼焦了他一缕鬓发。"那呈上虎符..."箭矢钉入柱身的震颤中，他的声音贴着耳际传来，"礼部就拟好了诏书。"
沈知意后腰撞凸起的机关枢纽。剧痛炸开的瞬间，祭坛底部突然升起十二尊青铜弩机，淬毒的箭镞在萤光下泛着幽蓝。萧景珩的掌心压住她正要按上枢纽的手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指骨："别动！那是血祭机关——"
弩机转动声戛然而止。沈知意怔怔看着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划破的伤口，鲜血正顺着青铜纹路爬满整个祭坛基座。血线途经处，二十年前被朱砂掩盖的契约细则逐一亮起：沈氏女与萧氏子血脉相连，同生共死，痛觉相通。
"每月初七..."她突然去扯萧景珩的袖口。撕裂的衣料下，那些排列规律的针眼周围泛着熟悉的青紫——正是她毒发时太医施针的穴位。记忆碎片呼啸而来：五岁坠楼后昏迷的三日里，总有个怀抱带着犀角苦涩；十二岁毒发高烧，朦胧中有人将手腕递到她齿间；十八岁咳血不止那晚，屏风外传来压抑的闷哼。
青铜柱突然倾斜。萧景珩将她扑倒在祭坛凹槽处，后背完全暴露在弩机射程内。沈知意挣扎着要，掌心却按进凹槽深处——那里嵌着半枚染血的护心镜，镜面蟠龙纹与她锁骨下的凤凰纹严丝合缝。
"抓紧！"萧景珩的怒吼混着机括爆裂的巨响。他后背衣衫尽裂，皮肤下浮动的金纹突然暴起，如活物般缠上她手腕。两种纹路相触的刹那，悬浮的羊皮地图边缘渗出朱砂绘制的雪山轮廓，山巅处标记着北疆圣物的图腾。
弩箭穿透皮肉的闷响中，沈知意看见萧景珩左肩绽开的血花。那伤口位置与她三日前遇刺处分毫不差，飞溅的血珠落在羊皮地图上，竟顺着山脉纹路汇聚成箭头，首指雪山腹地的冰窟。
祭坛开始坍塌。萧景珩拽着她跌向突然出现的裂缝，金纹仍死死缠绕着两人交握的手。下坠时沈知意看清他腕间旧伤的全貌——那道她以为是被暗器所伤的痕迹边缘，留着五个细小的半月形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