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爆裂的声音还在耳旁回荡,沈知意眼前却己变成北疆风雪夜。
刺骨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想到了二十年前的记忆——沈将军浑身是跪在雪地里,玄甲胄结满了冰凌,怀中襁褓里的婴儿手腕上系着半块青铜兵符。
她下意识要触碰幻象,手腕间的金丝骤然绷紧。
"别看!"
萧景珩的声音隔着虚实界限传来,染血的五指插入她指缝。
现实中的祭坛上的血迹正顺着金丝渗入幻境,将飘落的白雪染成红色。
襁褓突然掉落,契约真本从锦缎中滑出。
年轻的沈父拾起羊皮纸时,沈知意清楚看见了他拇指的旧伤疤。
羊皮纸在风雪中撕裂的一刹那,锁骨下的凤凰纹突然灼烧起来,金丝从皮下迸射而出。
幻境开始扭曲。
萧景珩心口的蟠龙印渗出鲜血,在悬浮的冰晶表面勾勒出契约缺失的条款。
太庙外隐约传来禁军集结的号角声,残存的冰晶开始震颤。
"了..."萧景珩突然捏碎最后一块冰晶,带着血腥味的指尖抹过她嘴唇。
童年咬痕的真相在舌尖炸开,竟是曼陀罗混着犀角的苦涩——当年她高热中咬住他后颈,为的是把解毒药渡进他的血脉。
沈知意瞳孔骤缩。
冰晶映出的记忆画面突然转换:十岁的萧景珩深夜跪在太医院外,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而殿内太医正往她冻伤的膝盖涂着同样的药膏。
金丝突然剧烈震颤,将两人拽向正在塌陷的祭坛中央。
"这兵符..."她挣开桎梏去抓漂浮的青铜残片,"是父亲从不离身的那半块?"
萧景珩的衣襟突然散开,心口处除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还有道陈年箭伤正在渗血。沈知意呼吸一滞。
禁军的火把光亮己经透入地宫。
萧景珩突然扯断缠绕的金丝,带着血珠的丝线在空中自发重组,拼出北疆部落最古老的契约文字。
沈知意看清"丙寅年冬至改契"几个字时,祭坛底部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
"现在你该明白..."萧景珩抓着她手腕按向自己心口,箭伤处浮现出与凤凰纹同源的暗纹,"当年沈将军改的不是契约条款——"
飞溅的冰渣突然凝成画面:五岁的萧景珩被按在冰面上,太医的银刀划他后背。
沈知意浑身发抖那是她第一次毒发昏迷的夜晚,而孩童背上的伤口形状与她锁骨下的胎记分毫不差。
太庙穹顶开始掉落碎砖。
沈知意突然发力将萧景珩推向阵法边缘,自己却被金丝拽回中央。
悬浮的青铜兵符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诏书残页。
"你把我从冰窖背出来那晚..."萧景珩的声音混着砖石崩塌的巨响,染血的手指抚过她后颈,"为什么不说三更天的梆子响过之后,你还在替我受寒毒?"
金丝突然全部没入血管。
沈知意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血脉中奔涌:十二岁春猎时她中的箭毒,十八岁生辰夜咳在雪地里的血沫,全都对应着萧景珩身上某处伤痕。
契约文字在皮肤下游动,最终在心口拼出完整的北疆地图。
禁军的脚步声己到台阶尽头。萧景珩突然撕开袖口布料,蘸着两人混合的鲜血在塌陷的地砖上疾书。
沈知意认出那是沈家军传递密报时用的暗码——当年父亲教过她,这种写法遇到火焰才会显形。
"王爷错了。"她突然拽着萧景珩滚向祭坛东南角,青铜砖上未干的血迹映出火光,"不是半块虎符..."锁骨下的凤凰纹完全展开翅膀,金丝从心口喷涌而出,"是沈将军用命改了契约,把'替死'换成了'同生'。"
第一支弩箭射入地宫时,悬浮的冰晶突然全部汽化。
浓白雾气中,沈知意清晰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沈将军将襁褓交给父亲时,悄悄把撕毁的契约塞进了婴儿襁褓。而父亲转身的瞬间,她分明看见襁褓里那双眼睛——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深琥珀色。
"看清楚了?"萧景珩掐着她下巴迫使抬头,燃烧的诏书灰烬正巧飘过两人之间。
沈知意突然发现他瞳孔边缘有一圈极淡的金色——北疆王族才有的血统印记。
禁军统领的怒吼从通道传来。萧景珩突然咬破舌尖,血沫喷在正在塌陷的契约图腾上。金丝从两人伤口迸射,在空中交织成北疆部落祭祀时才用的同心结。
沈知意腕间一轻,那些束缚突然全部化作细流钻入经脉。
"契约成了。"萧景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拇指着她被金丝勒出的红痕。太庙地面剧烈震动,最后一盏长明灯砸碎在之间。
飞溅的火油中,沈知意看见萧景珩后背的旧伤正在渗血——那形状,分明是她五岁那年从阁楼坠落时,在雪地上压出的人形凹痕。
弩箭破空声密集响起。萧景珩突然将她扑倒在青铜柱后,这个近乎凶狠的姿势让他后颈的伤疤完全暴露。
沈知意指尖发颤——那道她以为是被暗器所伤的痕迹,边缘处还留着小小的乳牙印。
"从今往后..."萧景珩扯下半幅衣袖裹住她渗血的手掌,染血的唇几乎贴在她耳垂上。禁军的刀光己经映亮祭坛边缘的铜镜,而契约文字正在他们相贴的掌心跳动,像颗终于找到归处的心脏。
弩箭破空的尖啸刺穿地宫沈知意旋身时青铜兵符的裂痕正巧映出禁军统领阴鸷的眉眼。
三支淬毒箭镞呈品字形钉入祭坛,其中一支擦过她耳际,带起的风掀开诏书残页。
羊皮纸背面渗出的血珠突然凝成北疆文字,正是萧景珩后颈那道她咬痕的轮廓。
"别看!"萧景珩的掌风扫落第二波箭雨,玄色广袖被弩箭撕裂的刹那,沈知意看清他小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
那些排列规律的青紫色淤痕,与她每月毒发时太医施针的位置分毫不差。
祭坛东南角的青铜砖突然下陷三寸。裂缝中喷出的黑雾里游动着金色丝线,像无数细小的钩蛇缠上两人脚踝。
沈知意挥剑斩向雾气的瞬间,锁骨下的凤凰纹突然灼烧起来,金线顺着剑刃攀附而上,在刃口凝成二十年前沈将军改契时用的北疆密文。
萧景珩咳着血抓住她手腕。他心口蟠龙印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剑刃密文上,两种文字碰撞出刺目的火光。
飘散的诏书残页突然静止,每张背面都浮现出伤痕——建安七年的箭伤、十二岁的毒疤、十八岁咳血时肩胛骨的裂纹......最新那片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正是三日前她遇刺时那道险些致命的剑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