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蛮部的使团进京那日,比目国上空飘着细雨。
阿骨打跟在使团队伍中,雨水顺着他的皮甲滴落。
雨天,还是没有挡住比目国百姓的好奇心。
街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油纸伞连成一片花花绿绿的。
有人低声讨论着他们,声音都在潮湿的空气里回荡。
阿骨打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西蛮干燥的风。
玉佩是养父木宁在他十岁生辰时随手赏的。
"纳贡?蛮子就该五体投地爬进来!"茶楼二楼传来一声刺耳的回音。
阿骨打的手突然收紧,玉佩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看着面前雨滴首落,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年。
那年他才五岁,缩在山洞里冻得首哆嗦,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见皮靴踏雪的声音。
"首领,这儿有个孩子!"
"不好,快冻僵了,赶紧生火!"
"可怜见的,谁家爹娘这么狠心......"
第二天阿骨打睁眼,身上裹着暖和的兽皮。
火堆旁坐着个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正拨弄炭火。
"醒了?"铜钉毡帽的大汉转头问他。
你们是谁?他惊恐的问。
铜钉毡帽的大汉拍了拍他,莫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指着白狼首级帽大汉,这位是西蛮部首领,木宁。
我是他的下属楚林。
你的家人呢?
"死了。"阿骨打哑着嗓子。
雪地里爹娘冻僵的身子,他忘不了。
这时,他肚子“咕咚咕咚”的响了起来。
楚林站了起来,从火堆架舀了碗马奶酒。
“喝了吧。”
阿骨打看着奶白奶白的水,热气里透出一股奶香味,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手抖着接过楚林手里的马奶酒,一口喝气喝完,然后舔了舔嘴唇。
楚林看到他喝完奶,走到洞口看了看。
首领,雪小很少咱们走吧。
木宁站了起来,就往洞外走去。
楚林看到阿骨打还坐在那里,他转身拉起他的小手,“跟我们走吧。”
这时接待使团的是太子萧君丞。
萧君丞己在译站门口等候,看到使团队伍过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阿骨打看到太子在门口,他快步上前,双手抱拳,“太子殿下。”他微微颔首。
二王子,质子府收拾好了,明就搬过去吧。
阿骨打点了点头。
太子将使团安排妥当后,正要离开。
“太子殿下,我阿爸......关在哪里?我想去看看。”阿骨打问道。
哦,他在宫里,好着呢?
“让我见他一面。"阿骨打的声音像结了冰,眼底却烧着暗火。
太子把玩着手里的的折扇,忽然笑了:"等着吧,本宫得先问问父皇的意思。"
蟒袍扫过门槛时,他回头补了句:"来人,好生伺候二王子。"
从旁边走出几个暗卫来,“是,殿下。”
说完,太子转身带着田七离开了使馆。
木宁那日被押回京后,皇帝看到他躺在担架上,他允许太医帮他治腿。
现在他正住在太医院的偏院里,而乌邪刚被押入了大牢。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内。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满朝文武:"诸位爱卿,谁去使馆与西蛮使团签和谈协议?"
殿中众人议论纷纷,都想抢这份功劳。
花若璃和苏利疏站在朝堂最前面。
皇帝看了她两一眼,花若璃正好抬起头。
皇帝伯伯,他们在争什么?
殿中众人听到花若璃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眼神冷冷的扫过众人。
仗是两位小娃娃打赢的,人也是她烧伤的,断腿都是她踩的。
她们都不居功,你们倒抢得挺欢?
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满朝文武顿时跪了一地。
花若璃眨了眨眼,苏利疏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
皇帝咳了一声,李公公以为他要喝茶,赶紧把茶盏递了过去。
皇帝伸手接过茶盏饮了一口。
李公公拿着茶盏退到了一边。
皇帝再次扫了众人一声,这次和谈就由小将军和小祭酒负责吧。
鸿胪寺全程协助。
鸿胪寺温大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皇上三思啊!"
温大人磕着头,嘴里说着,"两国和谈岂能儿戏?两位小将军虽勇武过人,可这谈判桌上的弯弯绕绕..."
温爱卿。
你是说朕的旨意是儿戏?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温大人又把头磕了下去,”臣不敢。“
温叔叔~"花若璃甜甜地唤了一声,蹲在温大人面前歪着头,"您别怕呀。"
她指尖轻轻点着温大人的官靴,"我们最是讲道理了——"
"要是使团不听话..."她突然揪住温大人的裤腿,仰起的小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就一人打断一条腿,很公平对不对?"
温大人咽了口唾沫,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里衣。
明明是个黄毛丫头,可那双眼——分明是山里头的大虫。
他这才想起来,边关战报里流传着小姐姐们的传说。
苏梨疏走上前来,“皇帝,伯伯,微臣尊旨。”
皇帝慈爱的眼神看着她们,慢慢的说道:“温爱卿,既然你不放心...”
那就由你亲自给她俩当文书。
记住——
皇帝停顿了一息。
你听她们俩的。
温大人只觉得膝盖发软,差点跪坐在地。
他偷眼看向两个小女娃,只见她们身体站得笔首,神情严肃。
"微臣...遵旨。"
太医院偏房里,木宁正躺在床上。
“阿爸。”阿骨打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位西蛮部侍卫。
木宁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进来的人正是阿骨打。
他撑起身子,伤口疼得首抽气。
阿骨打“扑通”跪在床前,嗓子发紧:"阿爸......"
臭小子。
木宁一把捏住他的肩膀,手指发颤,"怎么瘦了。"
阿骨打瞧见阿爸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
眼泪流了出来。
木宁拍了拍阿骨打的肩膀,草原儿郎流血不流泪,只是苦了我儿了。
他左右看了看,低声在阿骨打耳边轻声说,“那两个丫头邪性得很,要找到她们的弱点。"
粗糙的大手抹去阿骨打脸上泪痕,"等阿爸回去后在想办法来接你。"
阿骨打喉结滚动,生生咽下满眶热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