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的吊桥缓缓落下时，三辆覆着毡布的马车正在护城河前等待。林缚一眼就看见车夫握着缰绳的手 —— 虎口有老茧，掌心却异常光滑，这是长期使用火铳才会有的握姿。他示意周三留在城头，自己带着两名亲卫策马迎上去。
“商队从何处来？” 他勒住马，目光扫过马车上的西域符文。
为首的车夫掀开毡帘，露出半张戴着面纱的脸：“于阗国来的，给狼卫大人带了点见面礼。” 他拍了拍车厢，里面传来陶罐轻晃的声音。
林缚的断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刃抵住对方咽喉：“于阗国商队向来走玉门关，为何绕道鬼见愁峡谷？” 话音未落，车夫突然甩鞭，马车猛地转向，毡布滑落处，露出里面装满火药的陶罐，罐口插着的赫然是草原狼头旗！
“大人小心！” 亲卫的呐喊声中，林缚猛地扯过马头，三支弩箭擦着护心镜飞过。他反手甩出袖中弩箭，正中车夫咽喉，却在对方倒地时看见其耳后刺着的十字会莲花纹 —— 这是曹公公豢养的死士。
乌兰娜的铁骑停在葫芦峡外的沙丘上，听着身后传来的喊杀声逐渐减弱。巴特尔浑身是血地驰来，急忙叫道：“公主，左翼军按计划烧毁了汉人粮车，右翼军己败退三十里。”
她望着暮色中的狼牙关，忽然伸手扯下头上的银饰，任由长发披散：“汉人火器工坊不在葫芦峡，在鬼见愁峡谷。” 她从马鞍后抽出一张牛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去年波斯商队遇劫的地点，“林缚把最珍贵的东西，都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巴特尔惊道：“公主是说……”
“传我的命令，” 乌兰娜翻身上马，赤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今夜子时，全军绕道黑水潭，首击鬼见愁峡谷。告诉铁鹞子统领，谁先拿下火器工坊，谁就能得到汉人全境的通商权。” 她摸了摸腰间的狼头囊，嘴角勾起冷笑，“林缚啊林缚，你以为用空粮车和假商队就能骗得过我？真正的陷阱，从来都是藏在诱饵里的。”
狼牙关帅帐内，林缚盯着桌上的狼头箭簇，听着周三的汇报：“张忠的宴席上，有三个将领中毒身亡，都是曹公公的人。”
“毒是从酒里来的？” 林缚用匕首挑起酒盏，盏底果然有半粒溶解的毒丸。
“是，不过更奇怪的是……” 周三递上一块碎布，上面绣着半朵莲花，“中毒的将领袖口都有这个标记，和西城门死士的刺青一样。”
林缚的断刀突然斩断烛芯，帐内陷入短暂黑暗。当亲卫重新点燃蜡烛时，他己在舆图上画了三个圈：“曹公公这是要一石三鸟 —— 借毒杀将领嫁祸给我，再派死士伪装商队引爆火药，最后让神机营以‘平叛’为名踏平狼牙关。”
“那我们怎么办？” 周三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林缚望向窗外的星空，忽然想起沈雁冰临走前说的话：“西域的金豆子，能在戈壁扎根。” 他转头看向周三：“让伙房今晚熬制土豆粥，明日开仓放粮。另外，通知陆明溪，把葫芦峡的拒马桩换成空心木，里面填满硫磺粉。”
“大人是想……”
“乌兰娜以为我中了她的分兵之计，曹公公以为我落入他的陷阱，” 林缚的断刀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但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告诉所有狼卫，明日辰时，我们要让草原铁骑和朝廷神机营，在鬼见愁峡谷里自相残杀。”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滚鞍下马，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林缚撕开信封，里面掉出半枚狼头令，背面刻着熟悉的字迹：「西域良种己藏入枯井，火铳改良图在第三辆马车暗格。」
他抬头望向西方，嘴角扬起笑意 —— 沈雁冰、萧战、苏隐娘，终于要回来了。
夜风中传来隐约的驼铃声，三辆覆着毡布的马车停在吊桥前。车夫掀开毡帘，露出里面装着的不是货物，而是昏迷的商队护卫 —— 他们的衣襟上绣着十字会的暗纹。林缚的断刀出鞘三寸，却在看见马车底层的陶罐时骤然顿住：罐口露出的，竟是他三年前让沈雁冰寻找的土豆块茎。
"大人，" 车夫忽然摘下面罩，竟是消失数月的狼卫暗桩，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沈先生他们在黑水河遇袭，托卑职先行送回西域良种。" 他压低声音，"同行的还有位波斯火器师，说有办法让火铳在雨天击发。"
林缚的手指抚过陶罐上的西域符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抬头，看见三骑快马冲破夜雾，为首之人披着西域锦袍，正是沈雁冰。后者翻身下马时，怀中滚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竟是火绳枪的改良图纸，枪管部分用朱砂标着 "天山玄铁" 西字。
"林缚，" 沈雁冰的声音带着沙砾的粗粝，汗水浸透的青衫贴着后背，"我们在龟兹国找到了拜占庭帝国的火器手稿，还有..." 他指向马车，"能在戈壁生长的金豆子，亩产是粟米的五倍。"
林缚的目光落在沈雁冰染血的袖口，那里绣着半枚狼头 —— 那是狼卫与乌孙部落的密约标记。他忽然想起西十西章中派三人西行时的孤注一掷，此刻看着马车上的土豆与图纸，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热流。
"进屋说，" 他拍了拍沈雁冰的肩膀，"曹公公说咱们的 ' 金豆子 ' 有毒，正好让他看看，什么叫 ' 毒薯 ' 救人。"
苏隐娘紧跟着翻身下马，羊皮披风下露出内衬的轻甲，甲胄上的暗扣刻着西域符文。她解下腰间的皮质箭囊，倒出几枚黑黢黢的火铳弹丸："这些是用波斯硝石制的，阿巴斯说比咱们的更耐潮湿。" 说着指向马车角落，一位高鼻深目的老者正用波斯语嘟囔着，腰间皮袋上绣着星月纹，正是奥斯曼帝国火器师的标志。
萧战则大大咧咧地从马背上拽下几个麻袋，里面滚出卵形的土黄色块茎："老子在鬼见愁峡谷劫了马贼的粮草，顺道抢了他们的秘道图。" 他拍了拍腰间新挂的西域弯刀，刀鞘上的血槽与狼卫断刀如出一辙，"从那儿出塞，三天就能绕到乌兰娜的中军帐后。"
林缚接过苏隐娘递来的弹丸，指尖触到上面的螺旋纹路 —— 那是枪管膛线留下的印记。帐外暑气蒸腾，帐内却因陶罐里的土豆块茎透出一丝清凉，沈雁冰正在展开西域舆图，萧战用匕首在火盆里翻动着烤土豆，香气混着硫磺味弥漫开来。
"大人，" 沈雁冰忽然指着舆图上的黑水河驿站，"乌孙王庭答应开放三个中转站，用狼噬酒的秘方换的。" 他摸出枚刻着狼头与星月纹的木牌，"凭这个，咱们的商队能在西域三十六国免税通行，还能征调民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