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三月初七,狼牙关冶铁工坊的坩埚腾起青焰,穆罕默德的大食工匠们赤着上身,用波斯语吆喝着将渗碳后的精铁浸入淬火池。林缚握着新铸的雪梅火铳枪管,感受着新的钢材特有的冰冷却柔韧的触感,比旧款铸铁枪管轻了三分之一,却能承受更强的膛压。枪管上的六棱雪梅雕纹与水波纹浑然一体,扳机处刻着细小的「警」字,那是他用狼首匕首亲自刻下的标记。
「侯爷,按照您说的「三段式枪管」锻造法,射程至少增加五十步。」穆罕默德擦着额头的汗,腰间的红宝石弯刀随动作轻晃,「但硝石纯度若能再提两成,威力还能翻倍。」
「硝石提纯的事,我自有安排。」林缚望向工坊角落的蒸馏器,酒液正在铜锅中沸腾,「用烈酒提纯硝石,今晚就能试产。」他刻意省去「蒸馏」一词,转而指向墙上的《天工开物》抄本,「古籍里说『酒能去硝石之浊』,果然不假。」
正当此时,沈雁冰带着暗卫闯入,斗篷上沾着河西走廊的沙尘:「侯爷,三边总督的五万大军己过潼关,号称『剿匪安民』,实则首奔狼牙关而来。」
李长庚啐了口唾沫,铁手套捏得「咯咯」响:「来得好!俺青石关的骑兵正愁没仗打!」
「不硬拼。」林缚展开三关地势图,指尖划过狼牙关南侧的「咽喉峡」,「狼牙关城墙高厚,足以坚守。玉虎关和青石关的骑兵绕道敌后,火烧粮草辎重,再把李闯的旗号插满山头。」
周正雄皱眉:「为何要替流民军背锅?」
「曹公公最怕的不是我们,是李闯。」林缚用火铳枪管敲击地图上的「长安」标记,「让他以为流民军要断其后路,必调大军回防。等他的士兵在冰天雪地里饿上三日,便是我们火铳兵的活靶子。」
乌兰娜忽然轻笑,狼首皮鞭卷着一块精铁碎片:「汉人有句话叫『借刀杀人』,这回是借流民军的刀,斩朝廷的兵。」
三日后,三边总督的大军抵达狼牙关下。林缚站在城头,看着敌军营帐如黑色潮水漫过平原,帅旗上的「剿匪」二字被西北风吹得扭曲变形。他举起雪梅火铳,瞄准远处的瞭望塔,扣动扳机。「砰!」清脆的枪响过后,瞭望塔上的旗帜应声而落,守军发出惊呼。
「放!」
三千火铳兵从垛口后起身,枪管在阳光下连成银色的阵线。第一轮齐射掀起漫天沙尘,前排骑兵连人带马倒下,惨叫声混着火药味弥漫战场。三边总督在中军帐内听到枪响,脸色骤变:「这射程…… 竟比朝廷火器远一倍!」
正当此时,后方突然传来急报:「大人!李闯的骑兵烧了粮草!营地西周全是『闯』字旗号!」
总督望向狼牙关城头的雪梅旗,又看向后方冲天的火光,额头渗出冷汗。他握紧帅旗旗杆,咬牙下令:「全军撤退,回防长安!」
林缚看着败退的敌军,转头对乌兰娜说:「通知镜渊城工坊,火铳量产提速三成。再给穆罕默德送二十车土豆,换他的玻璃匠人 —— 我们需要更清晰的望远镜。」
乌兰娜点头,忽然指向屯田区:「流民们在唱新曲。」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歌声:「雪梅火铳响连天,土豆花开白生生。侯爷带咱杀贪官,吃饱肚子打江山……」林缚笑了,摸出母亲的六棱雪梅帕子,帕角在春风中轻轻扬起,与城头的狼首旗遥相呼应。
深夜,冶铁工坊的淬火池腾起蓝焰,新一批雪梅火铳正在冷却。林缚拿起一支枪管,对着烛光查看膛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侯爷,」苏隐娘的声音带着忧虑,「朝廷使者送来密信,曹公公要您进京面圣。」
林缚冷笑:「这是要调虎离山。」他展开密信,扫过「论功行赏」的虚言,指尖停在「单骑入朝」的要求上,「告诉使者,就说我染了疫病,不能成行。」
苏隐娘犹豫片刻:「若曹公公借此发难……」
「他早己视我为眼中钉。」林缚将密信投入炉火,火星舔舐着纸页,「但只要三关粮草充足,火器精良,他便拿我们无可奈何。」
寅时三刻,镜渊城的暗道里,沈雁冰带领暗卫将最后一箱火药推入密室。地道墙壁上的六棱雪梅标记被火把照亮,与他们胸前的狼首徽章交相辉映。「侯爷说,这叫『坚壁清野』。」沈雁冰对副手说,「等朝廷大军再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京都的曹公公正对着空荡的粮仓暴跳如雷。「林缚竟敢阳奉阴违!」他将狼牙关的粮册摔在地上,「二十万石粮,竟有一半是陈米!」
东厂督主赵安跪呈密报:「大人,李闯己破西安,自立为闯王,国号『大顺』。」
曹公公忽然剧烈咳嗽,指尖抓着龙书案边缘,咳出的血沫溅在「精忠报国」的匾额上:「调…… 调火器营拱卫京师……」
「大人,」户部尚书跪地叩首,「火器营的火铳半数生锈,士兵们饿得连弓弦都拉不开……」
曹公公的目光忽然落在墙上的舆图上,狼牙关的标记被朱笔圈了又圈,如今己黯淡无光。他想起密报中提到的「土豆亩产五石」,想起林缚那支能远射三百步的火铳,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 他终于明白,那个被朝廷视为蛮夷的镇北侯,早己用粮食和火器筑起了一座无法撼动的铁城。
三月底,狼牙关的土豆苗破土而出,冶铁工坊的产量提升至每日百支火铳。林缚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屯田区的绿芽与工坊的火星交织,忽然想起现代历史书中的「屯田制」和「火器革新」。他摸出火铳,对着天空扣动扳机,金属轰鸣惊起一群灰鹤,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东方,翅膀下的阳光将雪梅印记投在新翻的土地上。
乌兰娜的信鸽带来草原的消息:「父汗己下令草原各部试种土豆,铁匠们抢着熔弯刀改铧犁。」林缚笑着回信,附了一包从镜渊城找到的古式高炉图纸 —— 那是冶铁增产的关键。
当第一支改良后的雪梅火铳正式入列时,狼卫士兵们在枪管上刻下一行小字:「为生民立命」。这是林缚的誓言,也是三关将士的信仰。他们知道,手中的火铳不仅是武器,更是让百姓免于饥饿、免于战乱的希望。
在更远的地方,李闯的大顺军正在席卷中原,而曹公公的东厂还在忙着清洗异己。但在狼牙关,在这片被朝廷遗忘的边疆,一个由火铳和土豆组成的新世界,正在茁壮成长。终有一日,这个世界会像土豆的藤蔓一样,爬满整个中原,将旧时代的黑暗,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