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七月，草原提前降临的白灾如巨兽吞噬天地。林缚站在黑风部落的瞭望台上，看着暴风雪卷着碗口大的雪粒砸向毡帐，远处的羊群蜷缩成灰黑色的团块，随时可能被暴雪掩埋。乌兰娜披着狼皮大氅，睫毛凝着冰晶，手中的狼首火铳枪管结着薄霜：「三天前还是盛夏，怎么就……」
「这是「白灾」，十年一见。」林缚的铁皮护腕擦过瞭望台的狼首木雕，那是老萨满为祈福新铸的图腾，「草原的牛羊会被冻死，牧民会缺粮，而图鲁的余孽，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他指向储物仓，里面整齐码放着用蜂蜡密封的土豆种，「通知各部落，用雪橇来运粮，每户先领十斤种子，救活族人再说。」
子夜时分，第一支雪橇队抵达黑风部落。为首的牧民裹着狼卫送来的棉布，跪在雪地上亲吻装着粟米的麻袋：「黑风部落的神灵啊……」老萨满用骨杖挑起麻袋，粟米如黄金般倾泻而出，在雪地上堆成小山：「这是狼神之女的恩赐！」
然而第三日，斥候急报：「图鲁余孽哈赤率五千骑兵，劫走了三部的粮食！」乌兰娜的火铳重重砸在瞭望台上：「他们想饿死牧民，再逼他们投靠！」
「正合我意。」林缚展开草原雪地图，匕首尖停在鹰嘴崖的「风蚀谷」标记，「哈赤会走这条捷径，而我们的雪橇火铳车，正在等他。」
雪橇火铳车由松木和牛筋制成，底部钉着从狼牙关运来的熟铁滑板，每车配备两挺连珠火铳，由两名士兵操作。当三百辆雪橇车在雪地上滑行时，铁刃切割冰雪的声音如同万柄钢刀齐鸣，惊起的雪雁群遮住了月光。
哈赤的骑兵在黎明前踏入风蚀谷，马蹄陷入半人深的积雪，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尖啸。「是狼卫！」哨兵的呐喊被「一窝蜂」火箭的轰鸣淹没。火箭裹着狼毒草粉砸进雪堆，爆炸掀起的毒雾与暴雪混合，形成致命的「毒雪」，马匹吸入后口鼻流血，前蹄刨出深及膝盖的雪坑。
「放！」林缚的火铳喷出火舌，雪橇火铳车在谷口急停，二十挺连珠火铳同时发射。铅弹穿透骑兵的皮甲，将他们钉在雪墙上，鲜血在纯白的雪地上绽开妖异的花。哈赤的战马被流弹击中眼睛，人立而起时将他甩进雪堆，呛人的火药味混着狼毒草的辛辣，让他剧烈咳嗽。
乌兰娜的黑风铁骑从两侧杀出，狼首弯刀劈开敌方阵型，火铳手在马背上精准点射。她的短铳抵住一名萨满的咽喉，对方颈间的狼首骨链还在晃动：「告诉哈赤，投降者分粮，反抗者喂狼。」
哈赤躲在巨石后，看着己方骑兵被分割成碎片，忽然想起东林党使者的承诺：「狼卫不过是乌合之众」。此刻却见狼卫士兵用雪橇运送伤兵，动作整齐划一，火铳.reload 速度比草原弓箭手快三倍。
「大汗，他们的火器没完没了！」副将的脸被毒雾熏成青紫色，「投降吧，否则都得死在这儿！」
哈赤握紧弯刀，却看见一名狼卫士兵扶起跌倒的牧民孩童，用自己的棉帽裹住孩子冻红的小脸。远处，黑风部落的老者正在分发土豆种，牧民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忽然想起自己部落里的孩子，己经三天没见过粮食了。
「我降！」哈赤扔掉弯刀，跪在雪地上，「只求给族人一口吃的……」
七日后，草原十八部在圣狼石前会盟。林缚坐在用雪橇火铳车改装的王座上，看着各部首领依次献上狼首图腾刀。老萨满将一枚刻着「雪狼盟」的青铜戒指戴在乌兰娜指间，戒指内侧刻着六棱雪梅与狼首交织的图案，边缘还焊着一枚火铳子弹。
「从今日起，雪狼盟内禁绝掠夺，」乌兰娜的声音混着暴风雪，「每户每年可从狼牙关换铁犁、火铳，用皮毛和战马支付。若有外敌来犯，雪狼盟三十万牧民，人人都是战士。」她指向雪橇火铳车队，「这些铁家伙，能让任何入侵者有来无回。」
当夜，草原举行「雪狼祭」。牧民们用雪堆成火铳形状的祭坛，老萨满将毒甲虫的标本扔进火中，念诵着新的祷文：「雪梅花开，狼神庇佑，铁犁之下，饿鬼退避」。乌兰娜穿着绣着雪梅的狼皮大氅，接受各部族的朝拜，火铳在她腰间泛着冷光，与圣狼石上的虫蛀痕迹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东林党使者到了。」沈雁冰的声音打断思绪，指向远处缓缓靠近的仪仗队，旗帜上的「大明」二字被雪水洇开，「他们带了三百车丝绸，说是「宣慰草原」。」
林缚冷笑：「宣慰？是来探火器虚实的。」他对乌兰娜点点头，「让他们看看雪狼盟的真正实力。」
次日清晨，东林党使者目睹了震撼的军事演练：三千雪橇火铳车在雪地上排出「雪梅狼首」阵型，连珠火铳的齐射声震落山上的积雪，形成小型雪崩。一名使者的官帽被气浪掀飞，露出头顶的戒疤 —— 他竟是曹公公安插的密探。
「这…… 这是妖术！」使者颤抖着后退，雪橇火铳车的铁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光，「朝廷必会追究！」
「追究什么？」林缚递过一匣毒甲虫标本，「追究你们用毒药害死乌兰部可汗？还是追究你们用丝绸换战马，却让牧民饿死？」他指向正在分发粮食的狼卫士兵，「看看他们的眼睛，是在怕朝廷，还是在谢雪狼盟？」
使者回望牧民们手中的火铳和种子，忽然想起京都的饥荒，想起曹公公被抄家时百姓抢食碎肉的场景。他忽然明白，在这片草原上，真正的权力不是来自朝廷的册封，而是来自能让人活下去的粮食和铁器。
雪狼盟的成立，标志着林缚的东进战略取得决定性胜利。当东林党还在争论「华夷之辨」时，他己在草原深处建立了一个以火器和农业为根基的军事同盟。雪橇火铳车的铁刃，将成为草原的新法则，而那些在权力斗争中耗尽心力的朝廷官员，终将在这法则面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暮色降临时，林缚站在圣狼石旁，看着乌兰娜教牧民组装火铳。一名孩童举着土豆芽跑来，用蒙语喊着「雪梅阿爸」。他接过土豆芽，埋进圣狼石下的雪堆，忽然想起现代农场的育苗场景 —— 生命的力量，终究会穿透冰雪，在任何土地上扎根。
乌兰娜走来，披风上落满雪花：「父汗若知道草原现在的模样，会很高兴。」
林缚望着东方的雪山，那里是建州女真的地界，也是他东进的下一个目标：「他会高兴的，因为草原不再是任由虫蛀的朽木，而是能长出钢铁的土地。」
雪越下越大，雪橇火铳车的铁刃在雪地上刻出新的界碑。林缚摸出火铳，对着天空扣动扳机，枪声惊散乌云，露出背后的星光。他知道，这场雪不是灾难，而是新纪元的序幕 —— 在这个纪元里，火铳和粮食将取代神灵和皇权，成为最坚实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