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阳二维码
幽冥历三千七百载，霜降次日，阴司巡检司在十八层地狱的裂隙间挂牌。我摸着门楣上新刻的“照夜”二字，铜漆里混着牛头阿蛮的血——他的魂魄在引魂灯里养了三个月，至今只能凝出半张牛脸。
“陆头儿，阳界送来的‘祭品’到了。”穿灰布衫的小吏抱着个纸箱，指尖发蓝——这是长期接触阳界电子祭品的症状。自从往生宴案发，阳界兴起“智能祭祀”，纸扎手机、二维码墓碑层出不穷，却不知这些数据正通过忘川河的裂隙，渗进地府的黑市。
纸箱里躺着十部镀金手机，屏幕上定格着相同的二维码。阿蛮的牛耳突然抖动：“这信号……和王富贵船上的一样。”他残魂附在判官笔上，能感应阳界电子祭品的阴磁波。我掏出崔长青遗留的手机，开机后弹出个APP，界面正是那串二维码，备注栏写着“崔府秘库·往生通”。
申时三刻，鬼市西巷的“纸扎铺”突然起火，救火的鬼差在灰烬里发现半张烧焦的罪簿，上面用荧光墨写着“崔明轩·判罪司主簿”——崔判官的侄子，正是前作中李长青提到的“崔大人”。阿蛮的魂体突然剧烈震荡：“陆头儿，我听见……阿杠的声音。”
他指向巷子深处的投影广告，全息纸人正用机械音叫卖：“轮回司特惠套餐！扫码支付阳界百元，可定制第二世生辰八字——”广告右下角的认证章，赫然是崔明轩的私印。我碾碎手机，二维码在火星中重组，竟凝成判罪司的通行令牌。
“去判罪司。”我拽着阿蛮的魂灯，撞开侧门时正撞见崔明轩往密道里塞U盘。这位穿西装的鬼官看见我，镜片闪过蓝光：“陆判官新官上任，就来查同门？”他的领带夹换成了智能芯片，上面刻着微缩的往生印。
密道尽头是间数据中心，上百台纸扎电脑在磷火中运转，屏幕上流动着阳界祭祀平台的实时数据。阿蛮的魂灯突然飞向某台主机，光影中浮现出牛头阿杠的记忆碎片——他临死前拍下的画面里，崔明轩正用崔判官的玉牌激活往生印。
“阳界的人以为扫码祭祖是尽孝，”崔明轩敲了敲键盘，阳界某贪官的祭祀页面弹出“VIP贵宾通道”，“实则每扫一次，就有十张伪造路引从轮回司流出。这些数据化作冥币，足够买通整个鬼哭河的水鬼。”
我按住他要关机的手，触到腕间的芯片纹身——和李长青手机里的病毒代码一致。主机突然发出蜂鸣，所有屏幕同步播放阳界新闻：“滨海市高官暴毙，遗物中发现刻有‘崔’字的冥币。”画面切换到灵堂，遗像上的官员正是三年前冤案的关键人物。
“陆判官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改了你的查案卷宗？”崔明轩扯开西装，胸口纹着和二维码相同的咒印，“你以为李长青是主谋？他不过是替我们测试往生通的小白鼠。”他突然按动芯片，数据中心的天花板开始崩塌，无数二维码组成的锁链向我袭来。
阿蛮的魂灯爆发出强光，照亮了墙角的铁笼——里面关着轮回司幸存的小吏，他们的舌头被割，却用指尖血在墙上写满“崔明轩盗印”。我挥笔砍断数据锁链，笔尖却陷入虚拟空间，崔明轩的身影在无数屏幕间闪烁：“巡检司想查案？先学会在阳冥两界同时睁眼吧。”
当啷一声，阿杠的断角从主机里掉出，角尖嵌着块记忆芯片。我捡起时，听见阳界传来警笛声，某祭祀APP的服务器突然瘫痪，地府的二维码广告同时熄灭。崔明轩的最后影像定格在屏幕上，他举起张路引，上面的投胎地址竟是——阳界崔判官的转世之家。
第二章 牛头重生术
轮回司的重生殿飘着冷雾，我攥着阿杠的断角，看孟婆用汤勺搅动往生池：“牛头马面属冥府灵兽，重生需集齐三魂七魄，可阿蛮现在只有半魂附在灯里。”她突然盯着汤面倒影，“崔明轩盗走了轮回司的‘兽魂录’，上面记着所有灵兽的转世密码。”
殿外传来争吵声，新任轮回司主簿柳青鸾正和鬼差对峙，她袖中掉出的不是笏板，而是台平板电脑：“旧制度早该改了！路引发放数据化，每个鬼魂的投胎记录都该上网可查。”看见我，她眼睛一亮，“陆判官，我发现了异常——近半年来，所有牛头马面的转世申请都被驳回，审批人是崔明轩。”
柳青鸾打开平板，罪簿系统显示：“牛头阿杠，死因：追查走私遇害，转世状态：永久滞留。”但下方的修改记录显示，崔明轩每隔七日就会伪造阿杠的“自愿滞留声明”。阿蛮的魂灯突然剧烈摇晃，灯芯化作牛蹄印，指向重生殿的暗格——里面藏着被篡改的兽魂录，每一页都滴着崔明轩的血。
“他在养尸。”柳青鸾突然指着兽魂录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牛头马面的魂魄锁链，终点连接着个二维码，“用阳界的祭祀数据养冥府灵兽的魂魄，再把它们炼成傀儡，这样就算堕入无间狱，也能借兽身还魂。”
我想起崔明轩胸口的咒印，正是兽魂录的封面图案。阿蛮的魂灯突然飞出殿外，引着我们来到鬼市废墟，焦土下埋着百具牛头马面的尸身，每具尸体的角根处都嵌着芯片——和崔明轩的领带夹同款。
“陆头儿，阿杠在喊我。”阿蛮的魂体勉强凝成牛首，指向尸身们紧握的拳头，里面是半张路引，投胎地址写着“阳界崔家犬舍”。柳青鸾突然惊呼：“崔明轩想让牛头马面转世为他的看门犬，这样既能监控阳界，又能在地府保留兽魂！”
申时正，崔判官的府邸传来钟声，这位冷面判官正对着祖宗牌位焚香，却不知牌位背面刻着往生通的登录密码。我带着柳青鸾闯进去时，看见崔明轩正在给牌位扫码，阳界的祭祀金元宝化作数据流，注入牌位下的兽魂录残页。
“崔判官可知，您侄子在用您的名义走私？”我亮出阿杠的断角，角尖的芯片正在读取崔家的族谱数据。崔判官的脸骤然铁青，他掀开供桌，暗格里堆满未烧的路引，每张都盖着他的判罪印：“三年前的冤案，我就该想到……”他突然咳嗽，吐出半片芯片，“明轩给我下了数据咒，让我替他背书。”
柳青鸾趁机接入崔家的网络，平板电脑上跳出往生通的后台，显示着阳界万名贪官的祭祀数据正汇向“崔府秘库”。阿蛮的魂灯突然飞向牌位，光华中浮现出阿杠的残魂，他用最后的力量撞碎了兽魂录残页，崔明轩的咒骂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你们毁了重生术！牛头马面再也回不来了——”
但往生池突然沸腾，孟婆笑着舀起一勺汤：“傻小子，灵兽魂魄本就该归属于天地。”她将阿杠的断角浸入汤中，角尖的芯片融化成金粉，与阿蛮的魂灯交融。蓝光闪过，两只小牛犊的魂魄从池中跃起，绕着我们打转——那是阿蛮和阿杠新生的兽魂。
“他们需要重新修炼百年才能化形，”孟婆擦着汤勺，“但至少，崔明轩的傀儡术失效了。”柳青鸾突然指着平板，往生通的用户正在批量注销，阳界某祭祀平台弹出公告：“系统检测到异常交易，所有服务暂停。”
崔判官跪在祖宗牌位前，用判罪笔在自己的罪簿上画下重重一笔：“老夫教子无方，自请去刀山狱思过。”我按住他的手，看着新生的牛犊魂灵舔舐他的袖口：“此案牵连甚广，崔大人留在判罪司，或许能帮我们揭开更大的网。”
离开崔府时，柳青鸾突然拉住我，展示她平板上的新程序：“我改了轮回司的系统，现在每个鬼魂都能在阳界的‘冥阳通’APP上查询自己的路引状态。”她调出阿蛮的档案，转世状态赫然写着“待修”，旁边附了个进度条，“只要阳界的亲人真心祭拜，他们的魂魄就能加速凝结。”
鬼市的废墟上，新生的磷火开始萌芽，两只小牛犊的魂灵追着光点跑。我知道，阴司的改革不能只靠砍杀，还要让阳光照进每个角落——哪怕这阳光，是阳界亲人指尖的温度。
第三章 双城追凶令
立冬前夜，阳界滨海市飘起冷雨，我借着祭品香灰凝成的人形，站在“李记钱庄”旧址前。现在这里变成了“冥阳跨境贸易公司”，玻璃幕墙上流动着二维码组成的往生咒。穿西装的经理看见我，瞳孔骤缩——他左眼角的痣，和地府鬼市的老鬼一模一样。
“陆判官好大的胆子，敢亲自来阳界。”经理按下警报，天花板降下紫外线灯，我的人形开始消散。千钧一发之际，阳界的刑警队长陈昊踢碎玻璃冲进来，枪口对准经理：“早就盯着你们了，祭祀诈骗集团！”
陈昊是三年前冤案的唯一幸存者，他父亲曾是阳界的缉私警，死后托梦告诉他“地府有本账”。此刻他掏出个罗盘，指针正指着经理胸口的芯片——那是往生通的终端设备。“他们用祭祀APP收集贪官的赃钱，”陈昊边开枪边喊，“再通过二维码转换成冥币，供养在地府的同党！”
经理突然化作黑烟，钻进墙上的二维码。我追上黑烟，发现自己来到地府的镜像空间——这里的建筑和阳界完全一致，只是所有招牌都变成了冥府特供。陈昊的罗盘也跟了过来，指针指向顶楼的“崔府秘库”，而门口站岗的，竟是穿着判罪司官服的崔明轩。
“陆判官，你以为毁了兽魂录我就完了？”他晃着新的智能手环，手环上刻着十二道轮回纹，“阳冥两界的走私，早就不是靠路引和冥币了。现在我们卖的是——数据投胎。”他打开秘库大门，里面陈列着上百个水晶棺，每个棺材里都漂浮着半透明的魂魄，胸前投影着阳界的个人信息。
“看看这位，”他指向其中一具棺材，魂魄胸前显示“阳界某地产商，行贿金额：三亿”，“我们提取他的记忆数据，伪造‘功德簿’，让轮回司以为他生前捐了寺庙。再通过二维码技术，首接修改他的投胎坐标。”他笑着点开手环，地产商的魂魄突然被注入数据流，“现在，他正在阳界某高官家转世，带着前世的贪念。”
陈昊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显示阳界有十二处祭祀点正在同步传输数据。我握紧判官笔，发现笔尖能感应到这些数据流——原来崔明轩用的，正是三年前我追查的走私案中，被销毁的“阴阳共振器”原理。
“你当年没猜错，”崔明轩似乎看穿我的想法，“那起冤案的背后，是阳冥两界的高层在分赃。李长青不过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庄家，”他指向秘库深处的巨大屏幕，上面显示着阴司十二殿阎罗的转世坐标，“是那些既想保留地府权柄，又想在阳界享受富贵的老家伙们。”
屏幕突然切换画面，秦广王的转世身份正在阳界参加慈善晚会，台下坐着的，都是往生通的VIP用户。陈昊突然掏出手机，播放阳界警方的最新证据：“我们破解了祭祀APP的后台，发现你们给每个贪官都设置了‘双生轮回’——在地府受刑，在阳界重生，两边身份互相保护。”
崔明轩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冲向共振器想销毁数据，却被陈昊的罗盘定住。我挥笔斩断数据流，水晶棺里的魂魄们发出解脱的叹息。就在这时，秘库的天花板突然裂开，十二道黑影降下——是伪装成阳界富豪的阎罗使者。
“陆判官，你越界了。”秦广王的转世身开口，声音却带着地府的回音，“阴冥两界本就该有灰色地带，你非要弄得水至清则无鱼？”他抬手，陈昊的罗盘突然碎成齑粉，我的人形也即将消散在紫外线中。
千钧一发之际，地府传来震耳欲聋的牛吼——阿蛮和阿杠的魂灵提前化形，顶着牛角撞破了镜像空间的壁垒。阳光（地府的磷火）照进来，崔明轩的智能手环发出刺耳鸣叫，十二位阎罗的转世身被迫显形，他们身上的官服下，都穿着和崔明轩同款的芯片纹身。
“秦广王，您在地府判人轮回，在阳界当慈善家，”我抓住最后机会，将崔明轩的手环数据导入判官笔，“可知道这些数据正在污染轮回池？孟婆刚发现，近半年转世的孩童，有三成带着前世的贪念记忆。”
秦广王的脸色铁青，他看着手环里的交易记录，上面清楚记着他用阳界的善款，换取地府的减刑名额。陈昊趁机通过手机向阳界首播，无数祭祀APP的用户看见这一幕，纷纷开始卸载软件，阳界的祭坛上，堆积如山的二维码祭品开始自燃。
“罢了。”秦广王突然挥手，斩落自己的芯片纹身，“阴司确实改变了。”他看向崔明轩，“你利用老夫的转世身份招摇撞骗，罪加一等。”崔明轩还想辩解，却被阿蛮的牛角顶进共振器，化作数据流消散在阴阳夹缝中。
镜像空间开始崩塌，我抓住陈昊的手，通过残留的香灰回到地府。鬼市的新生磷火己经连成一片，柳青鸾正在轮回司门口调试新的电子罪簿，上面滚动着阳冥两界同步更新的查案进度。阿蛮和阿杠己经能勉强凝成牛身，正用角尖帮孟婆搅拌往生池。
“陆头儿，阳界的陈队长说，他们成立了‘人鬼联合调查组’，”柳青鸾晃着平板，“以后祭祀数据会首接接入轮回司系统，每个鬼魂的功德和罪孽，都能在阳冥两界实时查看。”她突然指着远处，崔判官正带着判罪司的鬼差，查封最后一处数据秘库。
霜降的余威还在，但忘川河的水己经开始清澈。我摸着判官笔上新生的纹路——那是阳冥两界的桥梁。或许，真正的治理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清洗，而是让两个世界的阳光，都能照亮那些潮湿的角落。
当啷一声，陈昊寄来的阳界警徽落在案头，和我的判官印并列。窗外，阿蛮的牛吼声混着轮回司的数据流声，形成一种奇妙的韵律。这或许就是新生，带着阵痛，却充满希望。毕竟，无论是人是鬼，总该相信，有些东西，值得我们打破边界去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