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镀金的羽毛刷,轻轻掠过林夏的睫毛时,厨房己传来交响乐般的声响——平底锅里的油花滋滋作响,烤箱里的吐司正发出幸福的呻吟。她揉着惺忪睡眼摸到手机,屏幕显示六点十分。自从隔壁搬来那位“煎蛋王子”,她的生物钟便自动调整为“厨房闹钟模式”。
推开厨房门,晨光正斜斜铺在顾辰的肩背上。他系着浅灰围裙,袖口卷到手肘,腕表下淡青的血管随切菜动作起伏如琴弦。案板上,牛油果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番茄被雕成玫瑰花瓣,薄荷茶在玻璃杯中旋转出翡翠色的旋涡。最惊人的是平底锅中的煎蛋:蛋黄完美凝固成琥珀色,蛋白边缘微微,像极了文艺复兴油画里天使的卷发。
“醒了?”他转身时,围裙带子扫过料理台,带起一阵薄荷香的风,“今天特意用了你冰箱里最后一颗溏心蛋——苏瑶上周买的,不过她大概忘了自己其实不爱吃溏心。”
林夏的喉咙被突如其来的温柔噎住。她盯着他手腕上那道烫伤疤痕——淡粉色的月牙,像枚未愈合的勋章。此刻疤痕边缘泛着微红,与晨光交织成奇异的暧昧。这场景太过美好,美好得让她几乎忘记——他们不过是合租公寓里点头之交的前同事,连对方的星座都未曾八卦过。
“哟,这哪里是公寓,分明是《米林其早餐速成班》的实操现场!”苏瑶的高跟鞋声像一串冰雹砸进厨房,购物袋里的三文鱼和牛油果“啪”地砸在瓷砖上,溅起晶莹的水珠,“顾大医生昨天还教我‘职场距离管理术’,今天倒在这儿玩‘煎蛋诱惑’呢?这煎蛋是九分熟还是十分熟?要不要我帮忙撒点爱心形状的盐?”
顾辰的锅铲在空中顿了顿,煎蛋边缘多出一道焦黑的裂痕。他却不慌不忙将早餐推向林夏:“苏小姐的想象力,倒适合写都市情感剧。不过——”他忽然挑眉,指尖划过牛油果切片,“你昨天熬夜改PPT到三点,眼下青得像水墨画,需不需要我顺便开个‘职场健康急救课’?”
“你!”苏瑶的高跟鞋跺得地板震颤,香水味刺得林夏鼻尖发痒。她慌忙起身解释,却被顾辰用一杯薄荷茶按回座位:“吵到隔壁钢琴家,明天的早餐可能就得改成泡面了。”他低声说,指尖在杯柄上多停留了一瞬,仿佛将某种隐秘的温度烙进瓷杯。
午餐桌上,沉默凝成一块冻住的果酱。苏瑶用筷子戳破红烧肉的表皮,汤汁溅到顾辰的白衬衫上,他却淡定抽出纸巾擦拭,动作像在手术室处理意外出血。林夏夹菜时总觉苏瑶的目光如淬毒的针,针尖还蘸了山西老陈醋——酸得她耳根发烫,筷子尖都在发抖。
“顾医生,你这围裙该换洗了。”苏瑶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围裙上的一抹油渍,“薄荷图案倒是画得挺别致,你平时手术服上也绣这个?难道患者见了会想起清凉油?”
顾辰夹菜的筷子一顿,油渍形状竟真像一片薄荷叶。他轻笑:“职业习惯,标记重要事物。”说着,忽然往林夏碗里添了块排骨,“林小姐最近加班多,补钙。骨头汤里我加了枸杞——苏瑶教的养生秘方,值得一试。”
“谁需要你补!”苏瑶的汤勺“咚”地砸进碗中,汤花溅湿了桌布。林夏慌忙用纸巾擦拭,却听见顾辰慢悠悠补了一句:“苏小姐若想学营养搭配,我周末可以开个‘职场养生小课堂’——毕竟熬夜写方案时,泡面加枸杞可不算养生,顶多算心理安慰剂。”
傍晚练琴时,林夏在顾辰留下的钢琴谱扉页,瞥见角落处几株手绘的薄荷草。叶片脉络纤细如蚕丝,笔触精准得像他握持的手术器械。她突然想起暴雨夜在医院,他递来的那杯薄荷茶如何熨平她的胃痛与心伤。谱纸上的图案被泪滴洇开一片涟漪,她这才惊觉——那些早餐或许并非“顺手”,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将她的胃、她的心,一步步诱入温柔的圈套。
窗外晚风骤起,卷起阳台晾晒的衬衫。她听见隔壁房间传来顾辰翻动书页的声音,轻得像薄荷草在风中摇曳的叹息。而苏瑶的房门“砰”地关上,震得挂画歪斜——那幅画是林夏画的薄荷草,被顾辰悄悄挂在了客厅。画框边缘还贴着一张便利贴,龙飞凤舞写着:“薄荷,止痛,亦治心。”
次日清晨,林夏故意推迟五分钟起床。意料之外的,厨房寂静无声。她推开房门,却见顾辰正将早餐盒塞进苏瑶的公文包:“知道你赶早班机,牛油果三明治和冰美式——记得用保温袋,否则飞机上容易变味。”
苏瑶愣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夏的作息记录APP截图:“林夏昨晚失眠,三点还在刷购物网站买咖啡豆。顺带一提,你冰箱里的速冻饺子过期两周了。”
林夏在门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他每日的“顺手”,背后藏着如此精密的侦查系统。她突然想起上周随口抱怨的“超市牛油果缺货”,此刻公寓冰箱里却整整齐齐码着一排进口有机果。
“顾医生,你这侦查技能,不去当特工可惜了。”苏瑶咬牙道,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愤怒的弧线。
“过奖。”顾辰将最后一块焦糖布丁放进林夏的早餐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毕竟在职场,精准捕捉需求才是生存法则。”
午餐时,苏瑶突然扔来一袋薄荷糖:“听说顾医生喜欢这个?我办公室囤了一箱。”糖袋在桌布上滚出清脆声响,像宣战的战鼓。林夏低头咬三明治,却觉苏瑶的目光如探照灯,将她烤得外焦里嫩。
“薄荷,止痛,亦治心。”顾辰拆开糖袋,将一粒薄荷糖轻轻放进林夏的咖啡杯。糖粒在液面绽开涟漪,模糊了杯底他偷偷刻上的“LX”缩写。
夜幕降临,林夏在琴房反复弹奏那页谱子。琴键上的薄荷草图案随灯光忽明忽暗,她终于看清谱页背面有一行小字:“每日清晨六点,是人体最需要温柔的时刻。”笔迹与顾辰手术记录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窗外,苏瑶的行李箱正发出不甘的摩擦声——她被公司调去海外分部,临行前摔碎了公寓里所有薄荷图案的餐具。而林夏的胃里,此刻正泛起薄荷茶般的暖意,混着焦糖布丁的甜,在胸腔里酿成一场温柔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