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先是天际滚过几声响雷，惊得艺术楼外的梧桐树簌簌发抖，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琴房玻璃窗上，溅起的水花甚至模糊了林夏的视线。她正全神贯注描摹壁画草稿的最后一笔，突如其来的黑暗却让画笔猛地顿在半空——整栋楼的电路跳闸了。
“这雨下得真够有脾气。”顾辰合上素描本，顺手把画架往墙角推了推。应急灯在头顶幽幽亮起，昏黄的光晕将琴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区域。林夏盯着壁画上那片未填的星空，钴蓝色颜料在潮湿空气中晕染开诡异的纹路，像极了暴风雨中翻涌的海浪。
“现在可怎么办？”她懊恼地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颜料盘的边缘。顾辰瞥见她这副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与其干坐着等来电，不如……先给星空添点音符？”他转身掀开钢琴盖，琴键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冽的银光，竟莫名有种金属雕塑的美感。
“可我对乐理一窍不通。”林夏怯生生地缩了缩肩膀，发梢被风吹得扫过顾辰的手背，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他喉结微动，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却故意用轻松的语调掩饰：“零基础？那正好从入门教起——来，先坐这儿。”他拍了拍琴凳，自己却倚着钢琴侧身而立，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她睫毛投在眼下的小小阴影，像蝴蝶翅膀投下的光斑。
林夏第一次触碰钢琴，指尖刚按上琴键便触电般缩回。“好凉！”她嘟囔着，耳尖泛起可疑的粉红。顾辰忍俊不禁，伸手覆上她的指节：“要像握鸡蛋壳，力道太轻音发虚，太重又容易砸……”两人的手指在琴键上交错，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衬衫传递，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拇指关节处淡青色血管随着动作起伏，像某种神秘图腾。
应急灯忽然闪烁几下，彻底熄灭。黑暗骤然降临的刹那，顾辰的手仍紧握着她的。暴雨的轰鸣声在此刻无限放大，雨滴砸在铁皮屋檐上的节奏，竟与方才的琴音诡异地重合。林夏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另一道紊乱的心跳——来自近在咫尺的胸膛。
“现在倒是省了照明费。”顾辰的声音裹着暗哑，带着某种危险的蛊惑。他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光圈却只够照亮半面墙。“不过这样更有趣——林夏，我们来玩个游戏：跟着雨声节奏，在墙上画音符。”
林夏的瞳孔在黑暗中倏然放大，潮湿的空气让她的刘海黏在额角。“可我看不见……”话音未落，顾辰的手突然覆上她后腰，温热掌心隔着两层布料传来，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别怕，我带你找位置。”他的呼吸拂过耳际，吐字间带出的热气让耳尖愈发滚烫，“先听，雨打在铁皮屋檐是低音区，树叶上的淅沥声是高音……”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壁画的位置，指尖同时触到未干的颜料，冰凉的触感让林夏轻颤。“这里！”顾辰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暗夜中的引航者。两人像醉汉般踉跄着摆动双臂，将颜料泼溅在墙上。雨声、心跳声、颜料坠落的声响混成一团暧昧的旋涡，林夏甚至分不清，是暴雨在伴奏，还是自己的心跳在打节拍。
“顾辰，你手往哪儿放呢！”突然一声惊呼——林夏发现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从后腰移到了腰侧，指尖甚至擦过了她衬衫下摆。黑暗中的触碰总是格外敏感，顾辰触电般缩回手，耳尖也染上绯色：“抱歉……光线太暗，方位感乱了。”
两人在黑暗中尴尬地沉默了几秒，却又被暴雨声催生出新的默契。林夏抓起画刷蘸满金粉颜料，闭着眼胡乱挥洒：“反正看不见，就当抽象派创作！”顾辰被她逗笑，用指尖蘸取钴蓝颜料，在她“星空”中画出一道蜿蜒的五线谱。两人的创作逐渐疯狂，颜料甚至溅到了对方脸上——首到林夏一刷子甩上顾辰鼻尖，他这才笑着求饶：“停战停战！再画下去明天得用颜料洗澡了。”
保安送来应急电源时，琴房内早己变了模样。壁画上的星点状颜料组成奇异的音阶图谱，五线谱与泼墨式星错，宛如银河坠入钢琴的黑白键间。钢琴盖上散落着沾满颜料的画刷，琴键边缘还留着林夏的指纹，她慌忙用袖口擦拭，却把指纹晕染成更滑稽的图案。顾辰倚在钢琴旁，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沾着一抹金粉，望着墙上的作品，心跳仍未平息。
“这简首是……灾难现场。”林夏环视西周，噗嗤笑出声。顾辰却摇头：“不，是灵感现场。”他忽然按下琴键，弹出壁画中某个音符对应的旋律，琴声与雨声竟诡异地和谐，“下次暴雨，记得来找我续画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