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像刀子般刮过陈锋的脸颊。他趴在赵家峪东侧的山脊上,望远镜里,整个村庄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没有鸡鸣犬吠,没有晨炊的烟火,只有几缕青灰色的薄雾在屋舍间游荡。
"不对劲..."陈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张大彪,"三营长,你看村口那棵老槐树。"
张大彪眯起眼睛:"树底下...是不是躺着个人?"
陈锋的指尖在望远镜调节轮上微微发抖。那不是普通的尸体——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以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树根处,的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嘴角凝固着黑色血沫。
"毒气。"陈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昨夜和尚临死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防毒面具——这是从日军尸体上缴获的,全团只有五具。
山脊后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李云龙猫着腰摸过来,刀疤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情况如何?"
"团长,不能贸然进村。"陈锋指向老槐树,"鬼子用了毒气弹。"
李云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夺过望远镜观察片刻,突然骂了句粗话:"这帮畜生!"拳头狠狠砸在岩石上,"老赵带二营从西面包抄,马上发信号让他们停止前进!"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陈锋注意到村北的石灰窑冒着异常的白烟,几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窑口进出。更远处,三十多个日军士兵呈扇形警戒,枪口全部指向村内。
"高桥不在..."李云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那个石灰窑肯定有问题。"
陈锋的望远镜突然捕捉到惊人一幕:两个日本兵拖着一个挣扎的村民走向石灰窑,那村民的双手竟然被铁丝反绑,眼睛上蒙着黑布!更诡异的是,村民被拖进窑洞时,窑口的白大褂们齐刷刷举起右手——那个菊花五角星的手势!
"团长,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陈锋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必须立即行动!"
李云龙的大手按住他肩膀:"别急,等老赵那边就位。"说着从怀里掏出怀表,"十五分钟后,三营正面佯攻,你带警卫排从南侧洼地摸进去,优先解救幸存村民。"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死寂的村庄上。陈锋数着怀表秒针,突然听见石灰窑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日军士兵的哄笑。
"不等了!"陈锋猛地合上怀表,"警卫排,跟我上!"
十二名精锐战士像猎豹般窜出隐蔽处。陈锋冲在最前,勃朗宁手枪己经上膛。他们借着玉米地的掩护接近村南,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刺鼻的苦杏仁味。
"戴面具!"陈锋低喝。五具防毒面具迅速分配给最前面的战士。刚绕过碾坊,迎面撞上三个巡逻的日本兵——陈锋的子弹抢先穿透了第一个敌人的眉心,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警卫排战士用刺刀解决。
枪声打破了村庄的死寂。石灰窑方向立刻响起警报,日军机枪开始向西周盲目扫射。陈锋打了个手势,战士们分散成三个小组向村中心突进。
"注意脚下!"陈锋突然拽住身旁的小战士。路中央躺着具女尸,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母子俩的皮肤都呈现出可怕的粉红色,这是芥子气中毒的典型症状。
碾坊后传来微弱的咳嗽声。陈锋循声找去,发现地窖口被木板封住,里面隐约有动静。撬开木板后,五个满脸煤灰的村民惊恐地挤在一起,最年长的老人手里握着把生锈的柴刀。
"八路...八路来了!"老人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陈锋注意到他们都有轻微中毒症状,立即让人送他们去后方。
爆炸声突然从村北传来——李云龙率领的三营开始强攻了!陈锋趁机带人冲向石灰窑。沿途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每家每户门口都堆着尸体,有些明显是被枪决的,太阳穴上留着整齐的弹孔。
石灰窑外,激烈的交火己经展开。陈锋迂回到窑侧,发现窑顶居然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交叉火力压制得三营寸步难进。更糟的是,窑后停着三辆卡车,十几个白大褂正匆忙往车上搬运木箱。
"不能让他们跑了!"陈锋瞄准卡车油箱连开三枪。第三发子弹击中目标,轰然巨响中,最前面的卡车化作火球。趁着混乱,警卫排向窑口发起冲锋。
窑洞内光线昏暗,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盖过了血腥气。陈锋刚冲进去就踩到一滩粘稠液体——是血!借着洞口透入的光线,他看清了地狱般的景象:窑洞两侧用铁链锁着二十多个村民,大部分己经死亡,幸存者眼神涣散,皮肤上布满水泡;中央的水泥台上,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还在抽搐,戴着防毒面具的白大褂正用镊子从腹腔取出器官...
"畜生!"陈锋的怒吼在窑洞内回荡。子弹穿透了那个"医生"的太阳穴,血浆溅在雪白的墙壁上。其他白大褂尖叫着西散逃窜,被警卫排战士逐一击毙。
最里间的铁门突然打开,三个穿日军军官制服的人冲出来。中间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瘦高个让陈锋浑身血液凝固——是高桥!这个恶魔手里竟然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枪口顶在孩子太阳穴上!
"退后!"高桥的汉语很流利,"否则我杀了她!"小女孩脸色惨白,右臂上有明显的针眼。
陈锋缓缓放下枪,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高桥背后是两个年轻军官,其中一个的左耳缺了半块——和金属箱照片上的"标本13号"特征完全吻合!
"你跑不掉的。"陈锋故意大声说话吸引注意力,同时向身后的战士打手势,"整个赵家峪都被包围了。"
高桥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你以为我在乎?"他推了推眼镜,"赤菊计划己经启动,很快整个晋西北都会变成实验室!"
话音未落,窑洞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掀翻了几个战士,陈锋趁机飞扑向高桥!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小女孩从高桥手中滑落,被张大彪一个翻滚接住。
高桥的反应快得惊人,一个侧身躲过陈锋的擒拿,同时从袖中滑出把手术刀划向咽喉!陈锋后仰避过刀锋,右腿横扫将高桥绊倒。两人在血泊中翻滚扭打,高桥的手术刀三次差点刺中陈锋的眼睛。
"去死吧!"陈锋一个头槌砸在高桥鼻梁上,趁对方吃痛夺下手术刀,反手刺入其大腿动脉。高桥发出骇人的嚎叫,鲜血像喷泉般涌出。
另外两个军官想逃跑,被警卫排战士乱枪打死。陈锋喘着粗气爬起来,发现其中一个死者的领口散开——锁骨位置赫然是菊花五角星纹身!
窑洞外的枪声渐渐稀疏。李云龙带着满身硝烟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后骂了句"狗日的",随即命令抢救幸存村民。高桥被五花大绑,血淋淋的大腿用皮带扎紧止血。
"留活口。"李云龙踢了踢昏迷的高桥,"这杂种脑子里有不少东西。"
陈锋检查被救的小女孩,发现她脉搏微弱,手臂上的针眼周围己经发黑。"需要立即解毒!"他朝外喊道,"卫生员!"
赵刚带着二营赶到时,石灰窑的战斗己经结束。战士们从卡车上搜出二十多个金属箱,里面全是实验记录和标本瓶。最令人发指的是,有个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颗眼球,每颗都贴着标签注明来源!
"这是屠夫!"赵刚翻看实验记录时手在发抖,"他们在测试不同毒气对各类人群的效果...老人、妇女、儿童..."
李云龙阴沉着脸走到高桥跟前,揪着领子把他提起来:"说!还有哪些村子被你们祸害了?"
高桥咧开带血的嘴笑了:"很多...很多...赤菊盛开时,你们都会变成美丽的标本..."
李云龙一拳打掉他三颗牙齿。陈锋拦住暴怒的团长:"团长,把他交给上级审讯更有价值。"
正午的阳光照在赵家峪的废墟上。战士们默默收殓着村民的遗体,总共二百八十七具,最小的才三个月大。村口的古槐树下,陈锋发现了刻在树干上的记号——一个歪歪扭扭的菊花图案,下面写着"标本9号"。
"这是他们的实验编号。"赵刚蹲下身,从土里挖出个破碎的玻璃瓶,"看来赵家峪是第九个实验点..."
李云龙召集各营长开会时,谢宝庆派来的联络员匆匆赶到。这个精瘦的汉子看到高桥后眼睛都红了:"大当家的让我传话,在清风峡发现个大地洞,里面...里面全是乡亲们的尸体!"
陈锋心头一震:"有多少?"
"少说五六百..."联络员的声音哽咽了,"都穿着白衣服,身上画着红圈..."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传我命令!一营留守,其他人立刻开赴清风峡!高桥这杂种,老子要让他亲眼看看自己造的孽!"
队伍急行军两小时到达清风峡。谢宝庆的人己经控制了入口,这个满脸横肉的山大王见到李云龙第一句话就是:"李团长,下面比阎王殿还瘆人!"
地洞入口隐蔽在瀑布后方,里面是人工开凿的隧道。越往里走,刺鼻的防腐剂气味越浓。当手电筒照亮主洞窟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近千平方米的洞窟内,整齐排列着数百张铁床。每张床上都躺着具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皮肤苍白,胸口用红漆标注着编号。最前排的尸体穿着八路军军装,陈锋认出了其中三个——是半年前失踪的侦察兵!
"这是...标本库..."陈锋的胃部一阵绞痛。洞窟尽头有个玻璃隔间,里面堆满贴着标签的器官罐子。墙上挂着巨幅地图,标注着整个晋西北的村镇,其中九个己经画上血红的菊花标记。
高桥被拖进来时,竟然露出陶醉的表情:"多么...完美的收藏品..."
李云龙拔出手枪顶住他太阳穴,被赵刚死死拦住:"老李!上级要活的!"
"上级?"李云龙的眼睛血红,"你看看这些孩子!看看这些老人!他们也有爹娘!"他的手在发抖,"我今天就要给乡亲们讨个说法!"
陈锋突然注意到地图旁的黑板上写着几行日文。他凑近辨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团长!黑板上有明天的行动计划——他们准备在杨村水源投毒!"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李云龙头上。他缓缓放下枪:"什么时候?"
"明天拂晓..."陈锋快速翻译着,"用特种烟幕弹...代号'樱花雨'..."
赵刚立即命令通讯员回团部报信。李云龙则揪着高桥的衣领:"说!解药在哪?"
高桥神经质地笑起来:"没有解药...樱花盛开时...所有人都会...很美..."
谢宝庆突然从后面架住高桥,独眼里闪着凶光:"李团长,把这杂种交给我。黑云寨有十八般手艺,保证让他把小时候尿炕的事都交代出来!"
李云龙和赵刚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点头。高桥被谢宝庆的人拖走时,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你们不能...我是帝国医学博士...我有日内瓦公约保护..."
"公约?"李云龙冷笑,"你跟那些孩子讲公约了吗?"
傍晚时分,独立团在清风峡外安营扎寨。陈锋检查着从地洞缴获的文件,突然发现本奇怪的账簿——上面记录着给"菊花"支付的巨额经费,最近一笔是三天前,收款人代号"老槐树"。
"政委..."陈锋把账簿递给赵刚,"内鬼还在活动!"
赵刚推了推眼镜:"看来咱们的'菊花'同志胃口不小。"他指着最近几笔交易地点,"都在省城西关当铺...明天我亲自去会会这个'老槐树'。"
李云龙蹲在溪边磨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小陈,明天你带警卫排跟老赵去省城。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团长您..."
"老子去杨村会会那帮放毒的杂种!"李云龙的刀锋在石头上擦出火星,"这回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毒药!"
夜深了,陈锋却辗转难眠。他起身查哨,发现李云龙独自坐在崖边,面前摆着碗地瓜烧。
"团长,您该休息了。"
李云龙没回头,声音沙哑:"小陈啊...你说这些小鬼子,咋就能狠心对娃娃下手?"他仰头灌了口酒,"我李云龙杀人无数,可从来...从来..."
陈锋默默坐下。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远处的山峦像沉睡的巨兽。清风峡深处,隐约传来高桥的惨叫声,很快又归于寂静。
凌晨三点,谢宝庆满手是血地走出来:"招了。明天除了杨村,他们还要在五个地方投毒。"他递给李云龙一张名单,"解毒药配方也问出来了,但需要几种稀罕药材。"
李云龙立即派人去根据地取药。陈锋注意到谢宝庆的刀尖上沾着些白色组织:"他...还活着?"
谢宝庆的独眼眯成一条缝:"活着呢...就是以后吃饭得人喂了。"说完阴森森地笑了。
拂晓前的薄雾中,独立团兵分两路。陈锋跟随赵刚前往省城,回头望见李云龙带着主力奔向杨村。两支队伍像两把尖刀,刺向敌人咽喉。
山路蜿蜒,晨露打湿了绑腿。陈锋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石灰窑里那些标本瓶。这次,他绝不会让"樱花雨"落在乡亲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