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晨雾像一层灰纱，笼罩着高低起伏的坟包。陈锋趴在湿漉漉的草窠里，望远镜扫过远处的长春城墙。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己经平息，城门处却增设了双岗，穿国民党军装的士兵正在挨个搜查进城百姓。
"排长，你看这个。"小王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通缉共匪特务"的字样，画像赫然是陈锋的脸！更诡异的是，落款处盖着国民党东北行辕的大印，签发人署名却是"陈锋少将"。
"这个冒牌货居然混到将军了？"小王的声音发颤。
陈锋的指节捏得发白。照片上的人穿着笔挺将官服，胸前挂满勋章，连那道在平安县留下的疤痕都分毫不差。但最令人不安的是传单背面的小字——"此人擅长伪装，曾冒充我军高级军官，各部见之可就地枪决"。
"他在清除障碍..."陈锋突然明白了"影子"的计划。这个克隆体正在利用他的身份制造混乱，为真正的阴谋铺路。而李云龙此刻恐怕正...
急促的鸟鸣声从东南方传来，三长两短。老周精神一振："是联络员！"他模仿布谷鸟叫回应，不一会儿，灌木丛里钻出个满脸煤灰的少年。
"周叔！"少年气喘吁吁地递过竹筒，"山海关...打起来了！"
竹筒里的纸条字迹潦草："李部遭国军伏击，伤亡惨重。现退守石门寨，敌出动'特殊部队'，疑似影武者。急援！"
陈锋的胃部一阵绞痛。石门寨地势低洼，三面环山，一旦被围就是死地。而所谓的"特殊部队"，很可能就是那些从培养舱里爬出来的怪物！
"从这里到石门寨至少三天路程..."老周掐指计算。
"走水路。"陈锋展开地图，指向松花江支流，"顺流而下到饮马河，再翻老爷岭，一天半就能到。"
正午时分，他们在江边找到条破旧的渔船。船老大是个独眼老汉，听说是打鬼子的，二话不说就扬帆启程。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帮，陈锋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景色，思绪却飘回那个地下实验室。那些克隆体究竟被植入了多少记忆？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是复制品？
"排长，有情况！"小王突然指向右岸。树林里隐约可见几个穿八路军军装的人影，正机械地搬运着什么。
陈锋举起望远镜，镜头里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那些"战士"正在掩埋尸体，而牺牲者穿的才是真正的八路军军装！更可怕的是，每个掩埋者左腕都系着条白布，正是独立团约定好的识别标志。
"是陷阱！"他一把按下正要呼喊的小王，"他们在冒充我们的人！"
渔船悄然靠岸。陈锋带着两人摸到埋尸处，发现牺牲的战士都是后脑中枪——标准的处决方式。从尚未僵硬的尸体判断，屠杀就发生在几小时前。
"这是三营的人..."小王辨认出一个满脸血污的牺牲者，"李团长肯定就在附近！"
跟踪那些"影武者"并不困难，他们走路时总是先迈左腿，每隔十分钟就会停下整理装备。陈锋数了数，这支冒牌队伍有二十三人，装备清一色的美制冲锋枪。
"不对劲。"老周低声道，"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三辆美式吉普车扬起尘土驶来，车上跳下几个穿国民党军装的军官，为首的正是"影子"！这个克隆体比上次见面更逼真了，连陈锋习惯性摸枪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都准备好了吗？""影子"用陈锋的声音问道。
"报告长官，替换完成！"一个"影武者"立正回答，"只要李云龙看到'陈锋'出现，一定会..."
话音未落，陈锋的子弹己经呼啸而出！勃朗宁手枪在两百米外精准命中"影子"的右肩，达姆弹瞬间将那个肩膀撕成碎片。吉普车旁的警卫还没反应过来，老周和小王的冲锋枪就喷出火舌，瞬间扫倒五六个敌人。
"撤！往林子里撤！"陈锋边打边退。他必须让李云龙知道有冒牌货正在接近，但眼下这支小分队显然不是大部队的对手。
追逐战在密林中展开。那些"影武者"的枪法准得可怕，子弹追着脚后跟打。老周为了掩护大家，故意暴露身形引开追兵，最终被逼到悬崖边。陈锋眼睁睁看着他中弹坠崖，却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
天黑时分，陈锋和小王终于甩掉追兵，在一处猎户小屋暂时休整。小王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弹药，突然哭出声："排长，咱们的人...都叫那些畜生..."
"省着点眼泪。"陈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他取出从尸体上找到的纸条，上面潦草地画着石门寨布防图。李云龙把主力放在东侧隘口，显然是准备突围。但地图边缘有几个奇怪的符号——三个箭头指向寨后的小路，旁边标注着"亥时"。
"团长给我们留了信号！"小王眼睛一亮，"他知道会有冒牌货来！"
后半夜下起了雨。陈锋和小王披着蓑衣摸到石门寨外围，发现这里己经被国民党军围得水泄不通。探照灯在雨幕中划出惨白的光带，偶尔传来伤员的呻吟声。借着闪电的亮光，陈锋看见寨墙上飘着的依然是独立团的战旗，但守卫的士兵动作僵硬得不自然。
"被渗透了..."他心头一紧。那些克隆人很可能己经混进了守军！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绕到寨后悬崖下。这里本该是绝路，却隐约可见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正当两人准备攀爬时，上方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有人正在下来！
陈锋迅速隐蔽，手枪对准声响处。一个黑影敏捷地踩着凸起的岩石下降，雨水打在斗笠上发出噼啪声。当那人经过闪电照亮的位置时，陈锋差点叫出声来：是赵刚！政委的左臂吊着绷带，但眼神依然锐利。
"政委！"小王忍不住轻呼。
赵刚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同时拔枪指向声源。认出是自己人后，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真是你们？怎么证明？"
陈锋掏出半块被血浸透的识字课本——这是赵刚在辽县战役中送给他的。政委摸了摸纸张，突然压低声音："快上去！老李快撑不住了！"
悬崖上的景象触目惊心。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躺满了伤员，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在一起。李云龙靠坐在弹药箱上，胸前缠着的绷带己经被血和雨水浸透，脸色灰白得像死人。但当他看见陈锋时，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团长想站起来，却喷出一口黑血。
柳青从伤员堆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沾血的手术刀："陈锋？真的是你？"她警惕地打量着他，"平安县医院的地下室，我和姐姐常在那里做什么？"
"熬制麻沸散。"陈锋毫不犹豫，"用曼陀罗花和乌头碱。"
柳青这才松口气，转身去照顾李云龙。陈锋跪在团长身旁，发现他的伤口己经化脓，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是中毒的症状！
"那个'陈锋'昨天来过..."李云龙虚弱地说，"带着总部的'手令'，说要接我去沈阳治病。"他扯出个嘲讽的笑，"老子一闻就知道是冒牌货——那小子居然不抽烟！"
赵刚摊开地图："现在寨子里至少混进来三十个冒牌货，都系着白毛巾。我们原计划今晚突围，但..."他看了眼昏迷的李云龙，"老李的情况..."
"必须立即转移。"陈锋检查着团长的伤势，"国民党在饮马河设了埋伏，我们得走另一条路。"
正说着，寨门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活捉李云龙"的呐喊。一个满脸是血的侦察兵冲进来："报告！东门被突破了！那些系白毛巾的自己人突然倒戈！"
"执行'惊雷'方案！"赵刚厉声命令。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有的在埋设诡雷，有的在焚烧文件。柳青和几个女兵用担架抬起李云龙，向后山转移。
陈锋带着警卫排断后。当他们退到寨墙缺口时，一幕骇人的景象出现了——十几个"李云龙"正从硝烟中走来！这些克隆人穿着同样的破旧军装，胸前"伤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连走路时略微瘸腿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打头！打头！"陈锋大喊。子弹呼啸着飞向那些扭曲的镜像，最前面的几个应声倒地。但更多的克隆人从烟雾中出现，他们手持武器，居然用李云龙的声音喊着独立团战士的名字！
"张大彪！掩护侧翼！"
"二营长！给老子冲！"
这恶毒的战术立刻造成混乱。有些战士犹豫了，下一秒就被"自己人"的子弹撂倒。陈锋的勃朗宁枪管己经打得发烫，却无法阻止潮水般涌来的克隆人。
最危急的时刻，山崖上突然响起熟悉的怒吼："独立团的！跟老子杀！"只见李云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拄着机枪站在高处扫射！那个真正的老李虽然摇摇欲坠，但每一发子弹都带着滔天怒火。
"是团长！"战士们士气大振。
克隆部队显然没料到目标会主动现身，阵型出现短暂混乱。陈锋趁机带队杀出一条血路，与山上的主力汇合。当他冲到李云龙身边时，团长己经耗尽最后力气，瘫倒在担架上。
"老子...演得像吗..."李云龙虚弱地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
撤退变成了一场噩梦。暴雨冲垮了山路，追兵的子弹不时从耳边掠过。陈锋背着李云龙走在最前面，能感觉到团长的体温正在急剧升高。那些克隆人似乎不受地形限制，像嗅到血腥的狼群紧追不舍。
黎明时分，他们被逼到一处绝壁前。下面是湍急的饮马河，后面是越来越近的追兵。赵刚清点了下人数，能战斗的不到三十人，弹药也所剩无几。
"看来要唱'霸王别姬'了。"政委苦笑着推了推破碎的眼镜。
李云龙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放屁！老子还要看新中国呢！"他指向河对岸，"看见那棵歪脖子松没？下游半里地有个渡口，当年抗联留下的..."
陈锋瞬间明白了团长的计划。他留下十人设伏，其余人带着伤员悄悄向下游移动。当克隆人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崖边时，埋伏的战士突然开火，然后假装溃逃引敌人到悬崖边缘。就在对方准备围歼的瞬间，预先埋设的炸药轰然起爆！
剧烈的震动让整片山崖崩塌，二十多个克隆人随着碎石坠入激流。但代价是断后的十名战士全部牺牲，其中包括重伤的和尚。这个大个子最后的身影是抱着两个克隆人跳下悬崖，他的吼声至今回荡在山谷："团长——下辈子还跟你打鬼子——！"
渡口是条隐蔽在山洞里的铁索船。当最后一人渡过饮马河时，对岸己经出现国民党正规军的旗帜。李云龙躺在船板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老李，坚持住！"赵刚握着团长的手，"过了河就是解放区！"
李云龙的目光却看向陈锋："那个...冒牌货...为什么专盯老子..."
陈锋想起实验室里的克隆体，想起"影子"说的"意识传输"，胃部一阵绞痛。但他只是轻轻握住李云龙的手："因为你太能打了，鬼子怕你。"
河水呜咽着流向远方。陈锋望着渐渐远去的对岸，那里埋葬着太多战友。而前方的路途，还有更多未知的阴谋与厮杀。历史的大潮奔涌向前，他们不过是激流中的几朵浪花。但正是这无数浪花的碰撞，最终会冲刷出一个崭新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