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小白睁开眼睛时，阳光正好。
没有裂口女在窗外问美不美，没有富江在操场引发暴动，甚至连小黄都安分地蜷在拖鞋里打呼噜。手机屏幕显示着7:30，闹钟还没响。
"奇怪..."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那里既没有血手印也没有长头发。
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小红居然穿着印有"爱心厨娘"的围裙，规规矩矩地用铲子翻荷包蛋。
"亲爱的~"她转头微笑，嘴角保持着人类应有的弧度，"培根要全熟还是半熟？"
灰小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睡衣整洁，没有血迹，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窗外传来鸟叫和晨跑者的脚步声，而不是往日的惨叫与爆炸。
"半熟。"他鬼使神差地回答。
早餐出乎意料地正常。小红甚至给吐司抹了草莓酱，而不是往常的"特制血红果酱"。小黄被食物的香气唤醒，揉着眼睛走过来时，灰小白注意到它的尾巴毛居然没秃。
"大哥早..."黄鼠狼打了个哈欠，用爪子抓起牛奶杯——没有施展任何妖术，就是普通地捧着喝。
出门时灰小白习惯性摸口袋里的桃木钉，却只摸到几枚硬币。
电梯里贴着崭新的广告，推销某种除螨仪，而不是着重“不要尝试开大车”标识的《防范八尺大人指南》。
连楼下保安老王都正常地打着哈欠，而不是举着开过光的防暴叉站岗。
"今天天气真好。"老王说。
灰小白的后颈汗毛竖了起来。
学校比往常安静十倍。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讲解三角函数，而不是《如何用圆规驱魔》。同学们认真记笔记，没人突然变异或消失。
课间操时，操场上的学生真的在做广播体操，而不是组成驱魔法阵。
午饭时间，食堂阿姨递来的餐盘里是普通的红烧肉，而不是某种可疑生物的肢体。灰小白甚至尝到了久违的味精味道——自从上次食堂被富江细胞污染后，所有调料都换成了圣盐。
"阿姨，"灰小白盯着打菜勺，"今天没加料？"
"加啥料？"阿姨莫名其妙，"教育局刚检查完，谁敢乱来？"
下午的体育课，学生们在跑800米。没有突然出现的杀人篮球，没有会吞人的沙坑，新来的第二个体育老师也没变成无脸男。
灰小白跑完步坐在树荫下，连树上的乌鸦都只是普通乌鸦，而不是鸦天狗的探子。
放学路上，他看见N.N.O的特勤车停在便利店前——两名队员真的只是在买关东煮，而不是往里面灌圣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但确实只有两个影子。
晚餐是火锅。小红居然用鸳鸯锅，清汤那边漂着枸杞红枣。小黄用筷子夹羊肉卷的动作标准得可以去拍教学视频。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而不是《最新都市传说预警》。
"我去洗澡。"灰小白说。
浴室镜子里的倒影清晰稳定，没有血字也没有鬼脸。热水从花洒正常流出，不是血也不是腐蚀性液体。
他甚至找到了上周买的那瓶薄荷味沐浴露——在真实世界里，这瓶沐浴露早就被小红拿来溶解某个特勤队员的装备了。
躺在床上时，灰小白盯着自己的手掌。掌纹清晰，没有诅咒的痕迹，没有武器的老茧。
小红在身旁安静地刷手机，屏幕光照着她人类模样的侧脸。小黄在窝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而不是往常被噩梦惊醒的尖叫。
太完美了。
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灰小白突然坐起身，看向窗外。月光如水，没有漂浮的幽灵，没有窥视的红眼。但这恰恰是最大的异常——在这个世界，平静本身就是最奢侈的都市传说。
"亲爱的？"小红放下手机。
"你不是小红。"灰小白说。
"你在说什么呀~"
"小红从来不用波浪号，尤其是你现在这种感叹号都从嘴里飘出来的这一种。"
灰小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只会用'亲爱的~'这种带血腥味的语调。"
房间突然扭曲。小红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塌陷，小黄的窝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墙壁渗出黑色黏液，地板上浮现出无数挣扎的手印。
"什么时候发现的？"整个空间回荡着梦魇的声音。
"早餐。"灰小白看着自己逐渐透明化的手掌，"小红根本不会做饭。她只会把东西嚼碎了喂我。"
梦魇发出刮擦玻璃般的笑声："那又如何？这是我的领域！你的意识很快就会——咦？"
灰小白的存在感正在急速降低。在梦魇的感知中，这个人类就像被擦除的铅笔痕迹，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等等！你不能——"
灰小白抬起手，却不是攻击梦魇，而是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
现实世界的疼痛刺破幻境。在梦魇错愕的注视下，灰小白彻底"消失"了——不是隐身，而是从根本上被这个梦境"遗忘"。
就像背景里的一粒尘埃，就像空气中的一个分子，就像...
"就像你根本不该惹我。"灰小白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梦魇疯狂撕扯着梦境，却找不到攻击目标。它的猎物完美融入了"平凡"的背景板，成为这个虚假世界里最真实的无趣部分。
"混蛋！"梦魇的怒吼震碎了幻象，"你这种存在就该被——"
灰小白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次他睁开了真正的眼睛。701室的天花板布满霉斑，小红正用獠牙撕扯某个N.N.O队员的胳膊，小黄在冰箱顶上边哭边给尾巴抹药膏。
窗外传来熟悉的惨叫与爆炸声，远处N.N.O的首升机正在坠落。
“我阐释你的梦！！……”那古怪的梦魇的声音渐行渐远……
"早安亲爱的~"小红满嘴鲜血地凑过来，"做噩梦了？"
灰小白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看向床头柜上的老人机——屏幕显示有32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校长。
最新消息是：【紧急！梦魇SP-666突破收容！特征：会制造完美日常幻象...】
"算是吧。"他伸手揉了揉小红的头发，触感真实而温暖，"梦到很可怕的东西。"
小黄从冰箱顶探出头："大哥梦到什么了？"
"梦到..."灰小白顿了顿，"一个没有都市传说的世界。"
小红和小黄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比见到鸡中吕布时还要害怕。
"那确实太恐怖了。"小红严肃地点头，递来一杯冒着气泡的"鲜榨特饮"，杯底沉着半截手指，"快喝点血浆定定神。"
灰小白接过杯子，嘴角微微上扬。窗外的世界依然疯狂，但此刻，这份疯狂竟显得如此亲切。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倒影模糊不清，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
这才是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