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身着官服的考官,手中抱着试卷,脚步匆匆地来到主考官欧阳修的案前。为首的考官拱手一礼,恭敬说道:"欧阳学士,这有几份试卷风格独特,我等反复斟酌,仍难以评定名次,还望您亲自评定一番。"众人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欧阳修放下手中的笔,抬眸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这些同僚的心思。
那有什么不能评定啊,能在这里当考官的谁还没有两把刷子啊,只不过这是人家主考官干的活,你唰唰唰的给评出个一二三,不就是不懂味嘛。
几位考官屏息静立在旁。
半晌,欧阳修将手中最后一份试卷放下,伸手抚了抚颔下的胡须,目光中带着赞赏:“这甲字第六号试卷着实出众。且看第一道诗题,首联以御沟、风暖巧妙点题,紧扣应制主题,又暗合风暖御沟春的韵脚,起笔便不凡。
颔联皇州对帝泽,歌颂汴京的繁华昌盛与帝王的仁德广布,颈联细致铺陈春日里的湖光山色、莺歌燕舞,尾联升华至万方同沐圣恩,既符合科举诗颂圣的要求,又不显刻意谄媚。”
“第二道论题,首句便首击要害,破题精准。中间分'强秦之效与背仁之失两层,层层递进,逻辑严密。末句巧妙联系当下时政,完全符合破、承、起、合的规范。引用《史记》《孟子》《资治通鉴》等典籍,以史为鉴,贬斥商鞅的霸道之术,推崇我朝重文抑武、以仁治国的国策”
说到此处,欧阳修眼中的赞赏更甚:“第三道策论题目,首指恩荫泛滥、科举冗杂、机构重叠这三大弊端,句句切中时弊,与庆历新政前的社会呼声遥相呼应。提出的限制恩荫、合并机构、收紧科举等改革方案,皆是当下朝野共识,足见考生心系天下,有务实之才。更妙的是以范仲淹新政为典,增强了建议的权威性,完全符合策论需裨补时政的要求。这份试卷整体文风平实却不失犀利,干练又不失严谨,依老夫看,当评第一名。”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放榜之日。
天还未亮,贡院门前便挤满了人。有寒窗苦读多年的考生,他们神色紧张,手心冒汗,有考生的家人奴仆,翘首以盼,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只为见证这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时刻。
人群中,小顺和崇礼拼了命地往前挤,此刻,他们只想第一时间看到榜单,看到少爷的名字。
卯时三刻,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抬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走了出来。
告示牌刚一放定,人群便如潮水般涌了上去。士兵们赶忙排成一列,组墙,防止有人不小心毁坏榜单。
小顺和崇礼挤到前排,眼睛一眨不眨地从榜尾开始看起。一个名字,又一个名字,可始终没有看到江屿二字。两人的心越悬越高,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看着快看到榜中了,还是没有少爷的名字,崇礼的嘴唇都开始发白,小顺更是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议论声:“这第一名江屿是谁啊?没怎么听说过啊。”小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江屿?这不是少爷的名字吗?难道...难道少爷得了第一名?”他顾不上周围拥挤的人群,拼命地往前挤。
终于,他看到了榜单最上方,赫然写着”江屿,两浙路杭州钱塘县”。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小顺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少爷中了省元,我们家少爷中了省元!”
崇礼听到声音,也赶紧挤了过来。他仔仔细细地在榜单上确认了一遍,没错,就是江屿,两人激动得抱在一起,随后又手忙脚乱地从人群中退出来,一路狂奔回江府。
江府书房内,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小顺和崇礼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少爷!少爷!您是榜首,您中了省元!”
灿烂的笑容在江屿脸上绽放开来。他想过自己能中,却从未敢想能拔得头筹。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喜悦“哈哈哈,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赏。”江屿大笑着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分别塞到小顺和崇礼手中。
小顺和崇礼连忙谢恩:"谢谢少爷!祝少爷殿试高中状元!"
待两人出去后,江屿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平静。
江屿提起笔,蘸了蘸墨,缓缓写道
“盼儿见字如晤:
展信时,汴京春闱黄榜己揭,吾竟拔得头筹,忝列榜首!执笔之际,犹觉恍若梦中。
此刻汴梁城内,繁花似锦,锣鼓喧天,然吾满心满眼,尽是故乡明月,尽是与你携手漫步苏堤的旧忆。待衣锦还乡,定当与你共赏西湖烟柳,同赴余生清欢。
纸短情长,望珍重身体,勿念勿忧。
待归人 江屿 顿首
于汴京报喜之日”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城内,放榜的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遍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市集,处处都在讨论着这一年的省试。
醉仙楼的一间雅间内,苏轼和苏辙两兄弟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酒菜。
两人同样榜上有名,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有了回报,可他们并未大肆庆祝,只是小酌几杯,神态间却也放松了许多。
苏轼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忽然问道:“子由,你可听说过江屿这个名字?”
苏辙摇了摇头:“从未听闻,各大书院也没听过有这等人物。”
苏轼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感慨道:“这天下之大,果然藏龙卧虎。本以为以你我之才,在此次省试中定能名列前茅,没想到竟冒出这么多能人。”
六日后,钱塘的赵氏茶坊。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茶坊门口停下。车夫大力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书信,那紧张的模样,仿佛怀里揣着的是稀世珍宝。他扯着粗犷的嗓子喊道:“大娘子!大娘子!少爷从东京发来书信了!”
正在招呼客人的赵盼儿闻言,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她快步走出门,接过书信,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孙三娘也从后厨跑了出来,脸上还沾着面粉,着急问道:“江郎君信中怎么说?是不是中了?”
赵盼儿抬起头,眼角泛着喜悦的泪花,声音都在颤抖:“中了,江郎中了,而且还中了省元!他说等衣锦还乡之时,便要与我......”
“哎呀!我的老天爷!中省元了!这可是文曲星下凡啊!盼儿,你可算是苦尽甘来,江郎君这般重情重义,以后的日子可有福享了!”孙三娘激动地拉着赵盼儿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大力在一旁傻呵呵的笑着,从离府的时候,福伯就己经告诉他少爷得了榜首,大力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只是一心为自己少爷高兴。
赵盼儿这时才想起大力,说道:“大力,快进去喝杯茶,吃点糕点吧。”
“是,大娘子。”大力这一口一个大娘子,把赵盼儿的鱼尾纹都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