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倒映着叶盛阳眉心的冷汗，白灵萱攥住他腕子的手突然加重力道。
两人身后戏班的晨练声忽远忽近，吕文秀抛接的银枪在雾中划出残影，竟与记忆里手术室无影灯的轨迹重合。
"你灵台灯焰都烧成鬼火了。"白灵萱指尖掠过他锁骨瘀斑，原本素白的指甲突然泛出化验室试纸的淡黄色。
她腰间锦囊里渗出的药味愈发刺鼻，混着溪畔野姜花的香气，发酵成消毒水浸泡鲜花的气味。
叶盛阳甩开她的手，道袍广袖扫落几片枯叶。
那些蜷曲的叶脉在泥地上舒展成心电图的波纹，又被靴底碾碎成监护仪警报的红点。"孙丹阳当年出关后第七日，用铜钱剑剜了自己天灵盖。"他着颈侧伤疤，那处皮肉正诡异地搏动着，仿佛皮下埋着ICU的输液泵。
晨雾中传来黑狗娃清亮的吐纳声，少年盘坐在古槐下的身影被雾气切割成断层扫描的切片。
叶盛阳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黑狗娃周身穴位正在渗出淡蓝色造影剂，顺着青石板缝汇成数字减影血管成像的轨迹。
"正德寺的《楞严咒》或许..."白灵萱话音未落，叶盛阳己从怀中掏出半卷焦黄书册。
泛脆的纸张在雾汽里舒展，空白处突然显现核磁共振成像的灰白影像。
这是孙丹阳发疯前夜塞给他的《太虚天书》，此刻书页间正渗出手术室特有的低温。
吕文德浑厚的嗓门穿透雾气："叶道长尝尝我们吕家腌的咸鸭蛋！"描金木箱掀开的瞬间，码成金字塔的咸鸭蛋在叶盛阳视网膜上投射出药房货架的虚影。
蛋黄渗出的红油沿着蛋壳裂缝流淌，竟与孙丹阳当年剖开的颅腔剖面惊人相似。
"此去龙虎山，拿这个换他们的镇心符。"叶盛阳将天书残卷按在吕世举捧来的荷叶上，少年掌纹突然扭曲成脑部沟回的结构。
书页触碰荷叶的刹那，露珠在叶脉间重组为凶案现场的血迹喷溅图。
吕文秀往他包袱里塞咸鸭蛋时，蛋壳表面的泥斑诡异地聚合成入院登记表的表格线。
班主拍着儿子后背说"多结善缘"时，叶盛阳看见老人掌纹里游走着黑色蝌蚪状的耐药菌群。
戏班众人身影淡入雾中时，他们翻飞的衣袂在视网膜残留成心电监护仪的绿色光带。
暮色爬上关隘时，康秋满正在石亭里煮茶。
紫砂壶嘴蒸腾的热气中，叶盛阳看见无数CT影像正在重组。
他摸向怀中剩下的半卷天书，纸页正在发烫，烫得像是刚从高压灭菌器取出的手术器械包。
石亭西角悬挂的铜铃突然齐颤，叶盛阳盯着康秋满倒茶的手。
那截皓腕在暮色里泛着静脉留置针特有的青紫色，茶汤注入瓷盏的涟漪竟在他视网膜上定格成颅骨三维重建图的断层。
"西齐地界..."康秋满拈着茶夹的指尖微滞，竹制夹子表面突然浮现住院腕带的条形码纹路，"前年腊月替人押镖路过，倒是见过跳张大神。"她鬓间银簪坠着的流苏晃了晃，叶盛阳耳畔立刻响起除颤仪充电完成的蜂鸣。
茶案上的水渍正诡异地聚合成脏器解剖图，叶盛阳用袖口抹过，湿痕却扭曲成手术同意书的签名栏。
他摸到怀中天书残卷越发滚烫，纸页摩擦声混着远处山涧呜咽，恍惚竟是心电图纸撕扯的响动。
"当时仙家捆了弟马，在雪地里画血八卦。"康秋满突然捏碎茶饼，普洱碎末溅落石桌，拼出PET-CT影像的放射性示踪剂图案。
她腕上玉镯磕碰茶盏，叮当声里掺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那弟马突然掏出三根缝衣针，把眼皮缝成了丹凤眼。"
叶盛阳颈侧伤疤突突跳动，皮下仿佛埋着24小时动态心电监测的电极片。
他看见康秋满映在石柱上的影子正在分裂，多出来的那截影子脖颈处闪烁着气管插管的金属反光。
暮色中的雾气漫进石亭，在两人之间织出ICU隔帘的网格投影。
"后来呢？"叶盛阳屈指叩桌，紫砂壶嘴喷出的白雾突然凝成脑脊液穿刺针的形状。
他袖中铜钱剑开始共振，五帝钱的方孔里渗出造影剂的刺鼻味道。
康秋满突然掀开茶船，积水倒映的月亮缺了半角，边缘参差如手术电刀灼烧的痕迹。"叶道长不妨亲自去看。"她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符，水迹未干就蒸发成麻醉记录单的潦草字迹，"西齐的乌鸦最近总在子时排成心电波形。"
山风卷着张黄符扑到叶盛阳襟前，符纸朱砂突然晕染成血氧饱和度的数字。
他捏起符纸的瞬间，耳边炸响呼吸机管道的漏气声，恍惚看见符纸背面浮现着孙丹阳发疯前画的最后一道安神符——那符尾的勾连分明是脑室穿刺的轨迹图。
"康姑娘可愿..."叶盛阳抬头时石亭己空，茶案上余温未散的瓷盏沿口，残留着静脉注射后的碘伏痕迹。
他怀中天书突然自动翻页，焦黄纸面上浮出西齐地形图，等高线竟是开颅手术的切口弧度。
远处传来乌鸦振翅声，群鸟掠过的剪影在暮空拼出室颤的心电波形。
叶盛阳握紧发烫的铜钱剑，剑穗上系着的玉蝉正在共鸣——那蝉翼纹路与孙丹阳头骨CT片的骨折线完美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