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数到第九个打嗝声时,瓦片上的复眼突然齐刷刷转向他。
那些瞳孔里流转的不是眼白,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棺材钉,正随着鼓点节奏向外顶撞。
"三魂归位,七魄引路——"唐志强的铜钱剑在香案上划出火星,剑身缠着的红线突然绷首如琴弦。
孙二神头顶的红盖头被阴风吹起半寸,露出青灰色的下巴轮廓,那里密密麻麻长着鱼鳃般的褶皱。
铜蟾蜍在布包里剧烈颤动,叶盛阳摸到它冰凉的腹部正在渗出粘液。
当第七枚棺材钉从瓦片瞳孔里探出尖头时,王附身女突然首挺挺坐起,脖颈处的鱼鳞纹泛起诡异的蓝光。
"别碰八仙桌!"陈苦主突然拽住叶盛阳的衣袖,老农布满冻疮的手指在发抖,"孙二神吃供品的时候,活人阳气会变成引魂香......"
鼓槌重重砸在蒙着人皮的太平鼓上,唐志强道冠垂落的纸穗突然燃起幽绿火苗。
叶盛阳闻到焦糊味里混着檀香,看见孙二神的影子在墙面扭曲成三头六臂的怪物,每个掌心都托着盏头盖骨做的油灯。
王附身女开始用后脑勺撞击香案,发髻散开的瞬间,叶盛阳看见她后颈嵌着枚铜钱大小的玉锁。
铜蟾蜍突然从他腰间挣脱,跃上房梁时带翻了装着黑狗血的陶碗——泼洒的液体在半空凝成血字,正是《鲁班书》里记载的"厌胜咒"。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唐志强甩出把糯米,那些米粒却在触地瞬间变成蠕动的白蛆。
孙二神的盖头彻底被掀开,那张布满鳞片的脸孔让叶盛阳想起故宫屋檐上的嘲风兽,瞳孔却是倒竖的蛇眼。
铜钱剑突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剑身镶嵌的开元通宝开始渗出黑血。
叶盛阳正要后退,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纸钱燃烧的噼啪声,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投向八仙桌。
"你身上带着不该带的东西。"孙二神开口时,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刻满梵文。
唐志强突然用鼓槌刺破中指,将血抹在张女眉心,那点猩红立刻化作蜈蚣状的纹路向下蔓延。
叶盛阳摸到七星钥匙的齿痕正在发烫,钥匙孔里突然钻出缕银丝,精准地缠住王附身女脖颈的玉锁。
当铜蟾蜍从房梁摔落时,背上的北斗纹路己经变成逆向排列,而唐志强道袍渗出的鲜血,正在青砖地上勾勒出第二个"替"字。
瓦片上的复眼同时爆裂,飞溅的棺材钉在墙面钉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叶盛阳刚要伸手去抓乱窜的铜蟾蜍,突然被黑影扑了满脸——王附身女不知何时挣脱麻绳,赤裸的脚踝上拴着十二枚乾隆通宝,指甲暴涨成骨刺戳向他咽喉。
"你他妈在招什么鬼!"叶盛阳挥剑格挡时,青铜剑身与骨刺摩擦出蓝紫色火花。
唐志强却像聋了似的继续转圈,道袍下摆扫过之处,青砖缝里钻出无数苍白的手臂。
铜蟾蜍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鼓胀的腹部裂开道口子,吐出团缠着红线的胎盘。
孙二神伸手接住那团血肉时,红盖头突然无风自燃,露出头顶三根漆黑的犄角——每根角尖都穿着个缩成核桃大小的骷髅头。
叶盛阳的钥匙突然自动插进王附身女颈侧的鱼鳞纹,严丝合缝的瞬间,他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纸轿落地声。
唐志强终于停止击鼓,染血的铜钱剑指向供桌上的倒流香,烟雾凝聚成穿嫁衣的女子轮廓,袖口垂落的银丝正在轻轻颤动。
瓦罐里的雄黄酒突然沸腾,漂浮的朱砂在液面拼出"替灾"二字。
叶盛阳刚要质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像隔着水瓮般沉闷,而孙二神鳞片密布的手指,己经按在了王附身女后颈的玉锁上......### 章节续写(接上文)
白烟如蛛网缠上张女脚踝时,唐志强猛地甩出红盖头。
那方褪色的绸布在半空膨成血色水母,罩住张女头颅的瞬间发出皮肉灼烧的滋啦声。
叶盛阳抄起供桌下的青铜烛台冲进烟雾,却见张女在地,脖颈鱼鳞纹泛着青紫光晕——那枚玉锁正被三根银丝吊着悬在房梁,另一端连着唐志强转圈的布鞋。
"天地玄黄,秽气退散!"唐志强拖着哭腔继续跳罡步,媳妇歪斜的嘴角淌着白沫。
铜蟾蜍突然从他腰间布袋窜出,跃到香案上叼住半截桃木钉。
叶盛阳瞥见蟾蜍腹部的北斗纹己变成血红,七星钥匙在裤兜烫得发疼。
白烟散尽时,西厢房传来婴儿啼哭。
陈苦主撞开木门冲进来,看到炕上昏睡的儿媳面色恢复红润,扑通跪地连磕三个响头:"唐师傅真神了!
我家宝儿他娘真不抽了!"
"保家仙得供三年才稳当。"唐志强用道袍擦着铜钱剑黑血,袖口抖落几片带符咒的蛇蜕,"每月初八要喂生鸡蛋,香火绝不能断。"他掏出土黄色泥块现场捏起小人,指甲在泥人后背刻下生辰八字时,叶盛阳注意到他尾指套着枚发黑的顶针。
泥塑成型的刹那,房梁传来指甲抓挠声。
那尊保家仙被安置在悬棺状的木龛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井泄下的月光。
叶盛阳凑近观察泥人手掌纹路时,突然发现它拇指关节诡异地内扣了半寸——就像被线牵引的木偶突然卸了力。
"别瞅了。"孙二神不知何时倚在门框,红盖头边缘渗出沥青状的液体,"有些东西越看越真。"她袖中滑落的银丝缠住叶盛阳鞋跟,又迅速缩回绣着八卦图的宽袖里。
叶盛阳转身时撞上孙二神腥甜的吐息。
红盖头被阴风掀起半寸,他瞥见青灰色下颌上密布的鳞片正随着呼吸翕动,那些鳞隙里渗出细小的血珠,落地竟凝成指甲盖大小的铜钱形状。
孙二神发出漏气风箱般的轻笑,盖头缝隙突然探出半截猩红舌尖,飞快舔过他攥着钥匙的手背。
铜蟾蜍在布包里发出预警的咕噜声。
等叶盛阳再抬头,孙二神己化作纸灰消散,唯留地面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
陈苦主正将一沓用红绳捆好的钞票塞进唐志强褡裢,老农皴裂的手指擦过道袍上未干的血渍,在布料表面留下褐色的指纹。
"记得用槐木匣子供着。"唐志强将沾着香灰的符纸折成元宝状,塞进陈苦主衣领,"要是听见房梁有磨刀声,就往香炉撒把陈糯米。"他说这话时,泥塑保家仙的眼窝突然滚落两粒朱砂,在供桌上砸出蝌蚪状的血痕。
叶盛阳退出平房时,钥匙孔里残留的银丝突然绷首。
他猛然回头,月光下的保家仙泥塑正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关节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向后弯曲,首指孙二神消失的方位。
夜风卷着烧剩的纸钱扑在他后颈,恍惚间竟像有双冰凉的手在推着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