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过龟裂的唇纹，林夏吐出嘴里的沙粒。玉蝉在烈日下烫得像块火炭，蝉翼的裂痕己经蔓延到第三道。
他眯眼望着地平线上的蜃气，驼队的幻影在热浪中扭曲成白骨。
沙丘背面突然传来木屐踏沙的细响。
少年翻身滚下骆驼，袖中短刀割断缰绳的瞬间，三枚透骨钉钉入驼峰。畜生哀鸣着跪倒，淡紫色的毒血从钉孔喷涌而出，在沙地上蚀出焦黑的坑洞。
"小友何苦挣扎？"沙哑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黑衣人宽大的袍袖在热风中猎猎作响，木屐上的金漆莲花泛着妖异的紫光，"把圣火种交给东厂，咱家保你药王谷一路畅通。"
林夏的脊背抵住滚烫的岩石。七天前在月牙泉，他亲眼见到这个阉人用透骨钉挑断马贼的脚筋，将人活活钉成沙漠里的路标。此刻对方腰间铜铃轻晃，却始终不闻铃音——这是《天魔策》记载的"哑铃摄魂"，内力催动时可乱人心智。
玉蝉突然剧烈震颤，血脉中的灼痛如毒蛇噬咬。少年踉跄着后退，靴底陷入流沙的刹那，黑衣人广袖翻卷，七十二枚透骨钉化作漫天星雨。
沙暴毫无征兆地掀起。
狂风卷着血色沙砾拍在脸上，林夏听见沙尘深处传来金戈铁马之声。
恍惚间似有千军万马踏破时空而来，残破的明字旗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玉蝉爆出刺目红光，他本能地抬手格挡，幽蓝火焰竟从掌心喷薄而出。
"果然是圣火种！"太监尖利的嗓音带着狂喜。蓝火掠过之处，沙粒熔作晶莹的琉璃，在烈日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林夏趁机扑向最近的岩缝，背后传来皮肉焦灼的滋响，混合着西域火油的刺鼻气味。
黑暗中的岩洞布满荧光苔藓，石壁上刻着褪色的明教经文。少年蜷缩在角落，看着掌心蓝火渐渐熄灭。
血脉中的灼痛转为刺骨寒意，睫毛上凝出冰晶。这是第七次发作，比上次多撑了半炷香时间。
洞外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数万只赤红沙蚁从岩缝涌入，触须上沾着粘稠的毒液。林夏握紧短刀，忽然注意到蚁群避开刻有圣火纹样的石砖。他踉跄着扑向祭坛中央，玉蝉触到残缺的日月徽记时，整座岩洞突然开始下沉。
轰鸣声中，二十年前的古战场从流沙下浮现。锈蚀的铠甲包裹着森森白骨，断刃上残留着暗红血渍。林夏踩到半截焦黑的箭杆，突然听见女子清越的歌声自地底传来："焚我残躯，熊熊圣火..."
沙蚁如潮水般退去。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燃起幽蓝火焰，火中浮现出金妈妈梳妆的画面。镜中的她正在描摹八瓣金莲纹样，发间那支断裂的金步摇，与醉月楼那夜戴的一模一样。画面突然扭曲，东厂番子狰狞的面孔从火焰中凸现，绣春刀劈下的瞬间幻象轰然破碎。
林夏吐出一口黑血，发现手腕浮现出蛛网状青纹。这是《毒经》记载的"狼毒入心"，看来那具浮尸手中的羊皮卷涂了药王谷特制的剧毒。他扯下衣襟扎紧小臂，洞外的风声里己然混入铜铃清音。
暮色降临时，少年从古战场的尸骸堆里扒出一把弯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刃口残留的缺口与金妈妈颈后的透骨钉伤痕完全吻合。
当北斗七星升上沙丘，他蘸着狼血在手臂刻下药王谷的方位——这是《西域记》里记载的"血引术"，唯有身中狼毒者能看见的路标。
子夜时分，绿洲的轮廓在月光下浮现。芦苇荡中漂着的尸体比昨日又多三具，每具脚踝都烙着八瓣金莲。
林夏蹲在水边搓洗伤口，忽然发现倒影里的自己正在微笑。水中的"他"抬手抚上脸颊，指尖绽开妖异的白芍药。
"来..."
涟漪荡开的瞬间，十余条苍白手臂破水而出。腕间的红绳玉蝉嗡嗡共鸣，腐尸们哼唱着往生咒，将少年拖向暗流深处的青铜门。门环上的狼头图腾睁开血眸，玉蝉的裂痕突然开始渗血。
剧痛让林夏清醒过来。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蓝火轰然炸开水面。腐尸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唯有那具永昌镖局的浮尸完好无损。羊皮卷从尸身掌心滑落，朱砂绘制的狼头山竟变成女子面容——与幻象中描画金莲的金妈妈有七分相似。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追杀者的木屐声再次逼近。林夏握紧弯刀，发现刀柄红绸内绣着句梵文偈语。玉蝉在曙光中变得透明，蝉腹浮现出锁链缠绕的宫殿图腾——正是药王谷禁地"镇罪塔"的模样。
沙丘彼端传来驼铃清响，真正的永昌镖局旗幡在朝阳下舒展。
少年却露出苦笑，因他看见领头镖师的后颈处，三点透骨钉伤痕正泛着幽蓝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