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病人情况紧急,小刘,立刻通知手术!”
病床上卧着年迈的老人,魏凌然跨在她身上,奋力按压着她的胸膛。耳边传来主任焦急的呼喊,而她一心扑在病人的生死攸关线,听不到任何声音。
魏凌然并非这位老人的主治医生,今天该她轮休,下班路上路过急诊科看到老人伏在地上,紧急之下来不及多想。通知医护以后她便一首在为老人做心肺复苏,那人十分面善,正是魏凌然经常去看望的“奶奶”。
“魏医生,早上那位患者家属来了。”
魏凌然心头一紧,装作无所谓道:“手术还没结束吧,去找责任护士就好了。我今天可是轮休,按理说不工作的。”
孙医生轻叹一口气笑说:“那你救了人干嘛不走啊,人家家属说了,就要找眼科的魏医生。看着那人刚刚给患者安排了单间病房,应该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是个体面人来感谢你呢。你发现人家昏倒,人家家属找你也正常。”
“他又不知道是我……”
“快去吧,要不然李主任来给你排班了。”
听这话,魏凌然眉头一皱。其实她本就是回来吃点东西就要去手术室外守着,奈何家属来的太快,倒显得她不愿意见人了。
一路上,她的双手紧攥成拳,另一位故人来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真的是你。”
多少年了,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还是会不住地颤抖。
“嗯,放心,奶奶没事的。”
魏凌然右手在兜里搓了又搓,她今天没有穿白大褂,粉色的大衣映衬下,想来黑眼圈也是尤为明显。她有点害怕那人的目光,遂偏过头去,谈起了患者。
“我看到墙上你的照片还有点不敢确定,问了护士才知道是你救了奶奶,真的谢谢你。奶奶她……”
忘掉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
魏凌然用六年时间去寻找答案,可声音一连串迸出,她还是会不知所措。她强迫自己去面对,愈发大胆地对上了他的眼眸。
“奶奶高血压犯了,很多老人都会这样。好好休息调理着问题也不大,还是要听主治医生怎么说。”
而后,二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呼。”魏凌然长出一口气,终于她再开口,“关放,我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手术会顺利吗?”
魏凌然不懂关放为什么扯开话题,他不想见自己,那也无可厚非,可为什么他要来找自己呢?
“这次昏倒是因为高血压,小手术,不会有差错。”她还是回答了关放的问题,只是双眸无端蓄满了泪水。
“魏凌然,我也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手术室门开了,奶奶静静躺在床上,关放第一时间奔过去,被魏凌然拉住。
“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等到了病房再看也不迟。”
关放有些焦急,可他还是选择听医生的话,强装镇定跟在魏凌然身后。
此时是下午两点钟,病房里三人都没有吃饭,魏凌然看着时间差不多,不顾关放不舍的眼神还是走了出去。
“呵,连跟我共处一室都嫌烦了吧。”
关放握着奶奶的手,良久吐出这样一句话,倒让拎着饭盒进来的魏凌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无意间听到别人嘀咕她,是应该离场呢,还是应该离场呢。
可比她更尴尬的该是关放才对,他抬眼后睫毛打架,握着奶奶的手顿了顿,竟不由自主站起来动了动腿。
“我带了点吃的,奶奶醒了吧?”
“还没。”
“那也快了。”
说得刚好,当他们把目光放到奶奶身上时,她便缓缓睁开了眼。
“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放,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奶奶没事,你呀,诶,这是在哪啊?”
“奶奶,您是不是今天没有好好吃饭,这是在医院呢,您晕倒了。”
奶奶一听说自己在医院,眼里瞬间装满了无措,她的阿放工作辛苦,她真的不想给孩子增加负担。
魏凌然看着关放要急得哭出来,连忙上前安抚,“奶奶,您没事儿。我猜您今天忘了吃药吧,以后可不行了。”
“呀,玲玲!你怎么不去休息啊?”
显然,看到魏凌然,奶奶十分高兴,可这看起来也并非是许久未见的表情。关放疑惑地看着她们,奶奶开口解释道:“这段时间你工作忙,玲玲总是来陪我,还督促我吃药。我这耳朵呀,都要被她烦死了哈哈哈。小放,奶奶没事,你们俩好久没见了吧,快,出去聊聊天吧。”
“奶奶!”
“放心吧,不就是住院吗,奶奶懂的,又不会跑走。快快出去吧!”
关放对魏凌然的感情,奶奶一清二楚,只是这些年两人明显不再联系,每每魏凌然来看她都要嘱咐一下别让关放知道。她虽然一首守约,可今日见到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她仍是难掩欣慰,只想着让他们把没说的话都讲清楚,不要白白留了遗憾。
“奶奶,我今天轮休,就在这陪着您好不好?”
“不行不行,有主治医生在呢。小放,快带着玲玲出去吧,我一个人休息一下。”
不只是魏凌然,关放此时也不放心走,奈何奶奶一副“你们不出去,我就不治了”的表情,二人只好投降。
“那个,我给小陈护士发消息,让他来照顾奶奶,你别担心。奶奶今天应该是来买药的,急诊药房那边有人吵架,奶奶一时间血压升高没稳住就晕了过去。”
二人走着,出了医院大门,关放才盯着魏凌然认真看了看。
“多亏了有你,走吧,请你吃烤肉。”
这么多年魏凌然的口味一首没变,最爱的还是江宜市中心那家烤肉。关放虽不敢确定,可总归记忆还在。
“呦,开上迈巴赫了。”
魏凌然玩笑的话语让关放终于破功笑了出来,他可并非是性情大变,只是面对眼前这位……前任?他实在是不知所措。
“来见你,找人借的。”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咱俩今天可是偶遇的。”
关放大笑起来,魏凌然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仅漂亮,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骂人。
“笑什么?笑我又骂你?”
关放斜眼看她,“笑你没变化,还是这么漂亮。”
“你也是呀,车里还放着橙子皮香水。怎么,忘不了我?”
三小时前见面时,魏凌然还红了眼眶,现在面对他,却又放松地玩笑起来。
橙子味是魏凌然学生时期最爱的味道,清甜醒神关放记到现在。
关放心口泛出一阵酸苦滋味,他承认他有些害怕。他害怕……魏凌然用他们的过去开玩笑,是否是真的放下了。
他希望她放下,至少她可以过得开心一点。他不希望她放下,这样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六年了,他没有一天不在苦苦纠结之中挣扎。
六年了,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