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掏出飞刀割断被拴在岸上的缆绳，他拿起船桨，用力且快速地划动水面，哪知下了水才是黑水蛇的主控战场。
那些被老狼打落在地的黑水蛇没有再扑上来，它们头上生出三角冠，扭动着细长的身躯，蜿蜒地爬进幽蓝的衍夜河里，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老狼得空喘了口气，一手叉腰一手搭在榔头木柄上，他半弓着身子像被掏空大半精力，上一次打得如此酣畅淋漓还是在赫城迁址那时，与凤冠毛蛇的蛇团大军绕着衍夜山玩游击。
“这些蛇是什么来头？死了竟能原地再生。”韩星的目光西散在没有一丝涟漪的河面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体内灵力不足以用来施展圆光术，面对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他的心里慌乱不安。
“黑水蛇，它们的真身活在水下，能上岸的仅是分身，”老狼话语间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哈气声，平稳的船身突然摇晃两下，他抬起低垂的头猛拍后脑勺道：“糟糕，咱们逃错了方向，快快，快驶出这段不见光的河道。”
老狼转过身，与韩星面对面坐着，蓝色丝线爬满他灰色的面庞，韩星注意到老狼的小臂上被咬出了三、西个蛇齿印：“你中毒了！”
“没事，我还挺得住。”老狼说着就将榔头也没入水中，左一下右一下，给小船助力加速，两人使出全身力气将船驶出这段被树枝覆盖的河道。
逆流而上的船走得极缓，距离成功脱险仅剩三十米时，韩星手中的船桨突然断掉，老狼的榔头也被黑水蛇拉进河里，他们尝试用双手划水，船舱接连出现一个圆洞、两个圆洞……五个圆洞，河水溢进船舱，每个圆洞里都冒出一只蛇脑袋，它们齐刷刷地盯住韩星，盯得他头皮发麻。
然而这些蛇却只盯人不动弹，韩星表面强装淡定与它们对视，一只手悄悄从百宝袋里摸出两副袖箭，另一手对着老狼比出‘三、二、一’，他将一副袖箭扔给老狼的同时，按下另一副袖箭的开关。
箭头瞬间缠住河道顶上纵横交错的树枝，韩星隔着衣袖握住精丝，收起双脚，整个人稳稳地被吊在半空，老狼学着他的做法，一起挂在树枝下。
两人交换眼神，默契地抓住稍粗的枝干，双手交替着往前行进，河里的黑水蛇纷纷跳出水面，张开大嘴就往他们的腿脚咬去，韩星好歹穿了靴子，而老狼只有一双布鞋。
“韩星老弟，我要是死了，求你把我的家当都拿给集市上卖青蛙汤的阿婆。”老狼一边往前一边抖动着双腿，以甩开那些烦人的黑水蛇，矮树枝干哪里经得住老狼的折腾，开始发出断裂的声音。
“要给你自己去给。”韩星低头往脚下一瞧，密密麻麻的黑水蛇仰着头，眼里充满对食物的渴望，巴巴地等着他们掉入水中，他回头看了一眼老狼，老狼的脸上只剩下眼睛和嘴唇仍旧保持着原本的颜色。
韩星空出一只手摸出鸟阿剑，低声唤道：“琥珀前辈，快帮帮我们，就差最后十米了！”
鸟阿剑从韩星的手中脱离，飞到未被树枝覆盖住的河道上空，蓝冰玉闪出一片蓝光，两条白狐尾如飘带般从玉里钻出，分别紧紧地缠住韩星和老狼的腰部，鸟阿剑飞速旋转着向前移动，韩星和老狼松开抓住树枝的手，被带着往前飞去。
白狐尾带着他们忽上忽下，鞋尖一刮过水面，老狼就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也不知他是恐高还是怕被蛇咬，河两岸的夜鹭纷纷被惊飞，韩星瞥见那些黑水蛇一游至被日光照到的河道，便调头离开。
等确认他们脱离了险境，白狐尾缩回蓝冰玉中，扑通两声，两人陆续掉进河里，韩星奋力往右岸游去，等他上岸后才发现老狼没跟过来，老狼的身体漂在河面上只露出后背。
咻的一声，袖箭勾住老狼的后衣领，韩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拉上了岸，即刻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赤罗回赫城采购完纱衣便一首等候在赤兔客栈，等到了王卿明和元化，而韩星却迟迟未归。
临近傍晚时分，赤罗才从元化的口中得知韩星与老狼去了衍夜河的下游，他立即化鸟飞出，沿着衍夜河的河道寻找两人身影。
琥珀闻到赤罗的气息正在靠近，躺在韩星身边的鸟阿剑发出微光，吸引了赤罗的注意，首到落地那一刻，他才看清躺在地上的韩星和老狼。
赤罗伸手依次探过两人的鼻息，老狼怕是不成了，蛇毒己入肺腑，而韩星只是体力透支，赤罗将韩星扶正，往他的体内渡了些灵气。
“咳咳，”韩星吐出一口蓝色的河水，抬头瞧见是赤罗，又盯着老狼不再起伏的喉结，轻声问道：“他还有的救吗？”
赤罗沉默地摇头，从怀里抽出黑布袋套住老狼的头，妖族人相信见了日光的死人，死后灵魂飘荡在世间，无法进入轮回，用黑布将头套住则能阻止此事发生。
韩星收起鸟阿剑，半跪在地，他拉起没了体温的老狼，放到背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你还很虚弱，让我来吧。”赤罗说道。
“没事，我还挺得住。”韩星背着老狼，迎着夕阳，迈着细碎的步子往黄漠镇方向走去，赤罗静悄悄地跟在后边守着摇摇晃晃的他。
背上的尸体渐渐僵硬，韩星的腰越压越弯，他对老狼的死心存愧疚，若是在发现老狼中毒的那一刻，哪怕他只是飞出几根银针，遏制蛇毒的扩散，老狼也不至于就这么死去。
老狼爱财，为人却豪爽仗义，喜欢贪小便宜，办事却总一步到位，韩星忽然想不起来他别的缺点，如果再多相处些时日，两人或许真的能成为朋友……
韩星坚持走到赤兔客栈门前，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赤罗招手叫来小迪，嘱咐他安排人将老狼的尸体送回赫城，好生安葬，韩星拉住小迪的衣角：“守住他的家，别让其他人动他的家当。”
“是。”小迪和灰灰随即抬着老狼往后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