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御花园里,海棠开得正盛。我正在尚药局的偏室里调制新的胭脂,细细研磨着一块上等朱砂。突然,手中的玉制乳钵一顿——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云姑娘,太子殿下宣你即刻去东宫!"
我放下乳钵,望着铜镜中的自已。这两个月来,我已习惯了这样的传唤。自从那日用独门的易容之术助当时化名顾朝珩的太子揭穿假太后的阴谋,他便力排众议,让我留在宫中任职。表面上是尚药局的供奉,实则暗中协助他查访那些与假太后勾结的大臣。
"来了。"我收起药碾,取出檀木妆匣整理了一下衣衫。袖中的银针微凉,那是祖母留下的易容工具,一直贴身携带。这次这般急召我,想必又有要事。
春风拂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青石板上。刚到东宫外,就见萧公子迎了出来。他已经完全康复,比往日更显英气。见了我,他神色凝重:"云姑娘,殿下在等你。出了件怪事。"
"怪事?"我心头一动。每次萧公子用这样的语气,必是遇到了棘手的案子。
"你进去就知道了。"
走进东宫正殿,檀香袅袅。只见顾朝珩,不,现在应该唤他裴昭了——这才是他的真名。此时他正在案前研究一封信,剑眉微蹙。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炬:"云姑娘。"
我向他行礼。两个月来,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只是偶尔想起那个为其易容的月夜,他说的那句"多谢",仍让人难以忘怀。
定了定神,我上前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你看看这个。"他将信递给我。
我定睛一看,顿时浑身一震——信上赫然写着几行字,笔迹竟与我祖母一模一样!每一笔每一画,都透着祖母特有的飘逸笔意。
"这..."我声音微颤,"这不可能!祖母已经去世多年,怎会..."
"是啊,"裴昭起身,走到我身边。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气,"可这封信却是三日前送到东宫的。你且看看内容。"
我定了定神,仔细阅读信上内容:
"易容之术本为济世,岂可用作害人?今有人窃我云氏秘方,意图不轨。太子殿下需防范于未然,否则必有大祸。寻五色膏脂,方可破解。切记!"
"五色膏脂?"我疑惑道。这是祖母独门的易容药材,需用五种不同的矿物制成,可祖母生前从未提过详细配方。
"最奇怪的是,"萧公子在一旁说道,"这封信是从西市的一家胭脂铺送来的。那铺子的掌柜说,是一个蒙面女子让他转交的。"
裴昭踱步到窗前,玉带轻摇:"自从假太后被押入大理寺,朝中那些与她勾结的人都很安分。可这封信的出现,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云氏的易容之术,当真只有你一脉传承吗?"
他转身看我,目光深邃。阳光从窗棂斜斜照进来,为他清俊的侧颜染上一层金边。
我心跳微乱,低下头掩饰内心的波澜:"殿下的意思是..."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掌握了这门技艺?"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小太监慌张跑进来:"殿下!大事不好了!刑部尚书家的小姐不见了!"
"细说。"裴昭沉声道。
"据说是昨夜在家中睡觉,今早就不见了人影。只在床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张诡异的人脸!"
我和裴昭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这分明是冲着画皮之术来的!
"传刑部尚书即刻来见我。"裴昭沉声道,"云姑娘,你也一起去看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坐在马车上,我翻来复看那封"祖母"的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祖母去世前将画皮之术尽数传给我,应该再没有其他传人了。可这字迹,这口吻,又确实像极了祖母...
"云姑娘,"萧公子在一旁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年祖母是怎么教你这门技艺的吗?"
我回忆道:"祖母说,画皮之术贵在'心诚'二字。要用画皮改换容貌,首先要明白对方的心性。所以每次给人易容,我都会先..."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愣住了。记忆中有个细节一闪而过,却像是打开了某个谜团的钥匙。
"云姑娘?"见我神色有异,萧公子关切地问。
"有件事,"我深吸一口气,"我从未对人说起过。在祖母临终前那天,她曾让我去给一个人易容。那人穿着一身素衣,自称是来自西域的游方道人..."
马车突然停下。我们已经到了刑部尚书府邸。
推开小姐闺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一沉。床榻凌乱,显然经过一番挣扎。床上果然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张诡异的人脸,用的竟是西域的特殊颜料!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人脸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开口说话。而那双眼睛,竟与祖母给我看过的一副画像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是..."我颤声道。
"云姑娘认得这画像?"裴昭敏锐地问。
我咬咬牙:"认得。这是祖母临终前让我给那个西域道人易容时,他送给祖母的一幅画。当时祖母看了很久,然后...然后就..."
"然后就去世了?"萧公子接话。
我点点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难道祖母的死,与那个神秘的西域道人有关?而现在,他又出现了,还用云氏的画皮之术作祟!
正说着,管家匆匆走来:"启禀殿下,整理小姐的妆奁,发现了这个!"他手中捧着一个青瓷瓶。
这瓶子...我心头一震。造型古朴,釉色青翠,颇有年头。瓶身隐约可见一些斑驳的纹路,仿佛经年累月的痕迹。
"这瓶子......"裴昭伸手接过,"云姑娘可认得?"
我走近细看:"很像祖母生前收藏的一个瓷瓶,据说是十年前一个西域商人送的。那人生得极其俊美,一双眼睛一蓝一褐,很是特别。"
我注意到瓶底沾着些许红色痕迹,取出银针轻轻挑了一点:"这是...红玉膏?"
果然,那抹嫣红带着特有的珠光,正是祖母独创的配方。可小姐为何会将如此名贵的胭脂涂在瓷瓶上?
我下意识用帕子想擦拭瓶身,却见那红玉膏蹭过之处,原本斑驳的纹路竟渐渐清晰起来!仿佛有人用无色的笔在瓶身绘制了暗纹,只有遇到特定的物质才能显现。
"殿下,快看!"我屏住呼吸,继续用沾了红玉膏的帕子轻轻擦拭。
瓶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幅图案——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眉目如画,神态温婉。那面容...分明是祖母年轻时的模样!
"这是......"裴昭也凝神观察。
"是西域的秘制釉彩。"我轻声道,"祖母说过,西域瓷器烧制时往往加入特殊矿物,能与某些物质发生反应显出暗纹。想必这瓶子就是用五彩石烧制,所以会与红玉膏起反应。"
管家结结巴巴道:"难怪小姐总说要调配出真正的红玉膏...原来是为了这个。"
"调配红玉膏?"我和裴昭对视一眼。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有人事先知道了瓶子的秘密!
"你是说,失踪的小姐一直在研究红玉膏的配方?"裴昭问管家。
"是啊,"管家道,"小姐近日总往西市那家新开的胭脂铺跑,说是要向掌柜讨教制胭脂的法子。"
我仔细观察瓶身,发现人像周围还有一圈细小的纹路:"这些...像是西域文字。"
裴昭眸光一凝:"带回东宫细看。萧公子,你让人查一查,十年前可有西域商人出入京城的记录,尤其是留意那个异色瞳的特征。另外......"他看向管家,"把小姐近日所有调配胭脂的器具都收起来,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
我抱着瓷瓶,心中思绪万千。祖母临终前让我为那个西域异色瞳的道人易容,难道早已预见到今日之事?这瓶子与红玉膏的关联,或许正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殿下!刑部尚书家的小姐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的脸...她的脸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