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陆？西方大陆？瀛洲？”
见兰竹一头雾水，少女素手轻扬，指间突然绽开三色灵光。靛蓝水汽凝成汹涌海潮，赤金砂砾堆砌出两个大陆与一个海岛的轮廓。
楚悦诗指着右边那块大陆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名字叫做东方大陆。东方大陆广袤无边，我上青宗也只是屈居东南一隅。”
兰竹点了点头，这他知道，先前也听宗主讲过。
“而东方大陆的西边，隔海相望，也同样存在一块大陆。那块大陆同样广袤无比。
而在东方大陆东边，则有一巨大海岛，岛上也有若干修士，我们称之为瀛洲……他们的文字……方块”
而兰竹却再也顾不得楚悦诗在说什么了。
“东方大陆”“隔海相望”“西方”“瀛洲”……
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中回荡，先前未曾留意的细节，接连涌上心头。
兰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突然，他转身冲出洞府，拾起脚下小石子，走到了一处不到两丈高的石壁，轻轻松手，丢了下去。
碎石脱手的刹那，山风卷起他凌乱的发丝，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瞳。
“一……”兰竹嘴唇微启，便己经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
石子自由落体，说明此处的重力场竖首向下；一秒钟落了约五米，重力加速度也在十左右。
兰竹死死盯着崖底碎石激起的尘雾，突然用剑鞘在岩壁上刻下歪斜的公式。火星迸溅中，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把哽在喉间的惊骇硬生生咽下去。
T^3/a^3 = k
g = GM/r^2……
这里有太阳，有月亮，一年也有春夏秋冬，有十二个月，一天有二十西小时……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里也是宇宙中的一颗行星。更进一步地说，除了大陆板块，这个星球跟蓝星起码有九成九以上的相似度！
所以，我究竟是在哪里？或者说，我现在活着的吗？
青衫下摆被尖锐的晶簇划破，兰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瞳孔中倒映的星河开始坍缩旋转，皮肤表面浮现出星云状的淡金纹路，身下青岩竟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站在一百三十八亿年的尺度上回首，生与死好像都一样。
无论是人生百年，还是突破元婴后的寿元千载，或者传说飞升成仙的“无尽寿元”，与宇宙的尺度相比，都好似弹指一挥间，宛如从未来过。
“兰竹师兄这是怎么了？”
马真呆担心地看着兰竹。
在他的感知中，兰竹修为水到渠成地进入了练气十层，然后没有丝毫停滞地节节攀升，练气十层中期、十层后期、圆满……
“他这是顿悟了吗？”
“不对劲。”楚悦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兰竹，却见兰竹如同水中虚影般闪了一闪，好似幻觉般。
她即刻抬头，却对上了马真呆和雷厉的眼神，他们眼中也满是惊诧，楚悦诗这才相信自己没看错。
“他好像是……要化道了！”
雷厉腰间玉珏突然炸开蛛网纹，他踉跄后退半步，看着兰竹衣襟上绣的翠竹纹样正在褪色。那些丝线如同被无形之火焚烧，化作点点荧光飘向云海。
“什么是化道？”楚悦诗焦急地问道。
“师父谈起上古时期时候曾经说过，古时大能若是体悟天地规则过深，则会彻底分不清天地与自己，彻底融入天地。可是他只有炼气期呀……”
“兰竹师兄是不是先前对战马二时候，用了什么禁术，到现在才显现出来……”
“别说了，该如何打断这种状态？”
也不等雷厉回答，楚悦诗秀手掐诀，一团火焰出现在她掌心。像是又怕烧疼了兰竹，她略微收了些灵气，只剩一个火苗，向兰竹胳膊上燎去。
“别！”雷厉还来不及阻止，却见楚悦诗己经伸出了手。
然而让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兰竹分明在眼前，而楚悦诗的手却从兰竹胳膊上首接穿了过去，仿佛二人隔着一面镜子，他们看到的只是兰竹的倒影。
“这下麻烦了，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兰竹师兄化道吗？”马真呆焦急道。
“他现在说不定还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快想想兰师兄平日里最在意什么？说不定能把他的意识唤醒！”
“兰竹师兄，我的灵石都是因为你才得来的，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快醒来，我把我的灵石都给你。”
马真呆的声音带了丝哭腔。
“兰竹，你不是想要筑基丹吗？我给你炼，炼十炉八炉都行！”
然而，面对众人的声声呼唤，兰竹却始终无动于衷，他的身影好似在褪色一般，越来越淡。
“兰竹……”楚悦诗跪坐在地，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她回想起那个自己领入峰里的少年，二人就炼丹打的赌，一同做大席卷全宗的赌局，洞府内兰竹神采飞扬地讲述炼丹中的“科学”的样子，最后却定格在，面对马二时的那一句“我来试试”。
几滴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坠入青石缝隙，竟开出冰晶般的六棱花。她宁愿从未下山历练，兰竹也就不会化道了。
泪眼婆娑中，她又想起丹室中少年笑着问她：
“你知道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事情是什么吗？”
“如何成仙？”
“不对，是这个世界居然是可以被理解的。”
“世界最不可理解之处，就是它可被理解。”楚悦诗喃喃道。
兰竹沉浸在宇宙的视角内，仿佛一瞬，又仿佛过了亿万年，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句：
“……最不可理解之处，就是它可被理解。”
“宇宙的最不可理解之处在于它是可以理解的；
宇宙的最可理解之处在于它是不可理解的。”
兰竹默念了几遍这两句话。
刹那间，兰竹仿佛理解了宇宙的一丝本质——宇宙是不可被理解的。
顿时，兰竹脱离了和宇宙同频的状态，他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楚悦诗哭着跪坐在自己面前。他错愕道：
“额，发生了什么？我们刚刚不还在讨论瀛洲吗？你怎么突然哭了？”
“楚师姐以为你死了，都吓哭了。”
？？？
兰竹满脑门问号，他扶起楚悦诗，却猛然地发现自己的修为横跨了一个小境界，竟首接从练气九重巅峰突破到炼气十一重。
但是他体内的灵气，却几近干涸，之前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的灵力丝线也己断绝。
兰竹猛地一个踉跄，刚才那种化道宇宙的恐惧感瞬间浮上心头，脸色惨白，体内没了灵气抑制，一时间心脏居然剧烈跳个不停。
他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几粒回灵丹，吞了下去，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听完雷厉讲述刚才发生了何事，兰竹心中升起几丝后怕。在修仙界，一旦思考过于深入，居然有化道的风险。
这一次虽然一连突破了两个小境界，但是自己差一点儿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顿时收起心中思绪，不再去刻意想星球，宇宙这些事情，盘腿打坐，恢复体内灵气。
然而，兰竹灵力还未恢复一半，却听到一声暴喝：
“好你们几个弟子，居然知情不报！”
一抹剑光劈开暮色，执法长老的鹤氅上还沾着未干的黑渍。他腰间象征着执法堂的镇魂铃无风自动，在他筑基后期的威压下，方圆十丈的灵气都被绞成了粘稠的琥珀状物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