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摇曳，将兰竹伏案的身影投在石壁上。他指尖捻着半张焦黄的符纸，朱砂在砚台里泛着血色的光晕。
低阶符箓的制作过程，可以概括为两步。
一是按照既定的规律绘制出笔画，二是在笔画绘制过程中，按照需要向符箓中灌注一定的灵气。
但是符箓笔画的绘制繁琐，灌注灵力也不同，因此难以制作。
不过，前者倒是并非没有解决办法。
与符箓类似，书籍的印刷也是可以看做按照规律绘制笔画的行为。因为，为何不尝试制作出来一个雕版？
角落里废弃的玄铁锭突然嗡鸣着飞入掌心，兰竹并指如刀，指尖吞吐的青色灵气在铁块上刻出细密的火花。转眼间，巴掌大的铁板表面浮现出蜿蜒的符纹，与案上那张焱燚符分毫不差。
然后用灵刀削去没有笔画的地方，整个金属板便形成了阳文。
看着手里成型的雕版，兰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只需在板子上涂满朱砂，然后印到符纸上，一张符箓便能成型了。
兰竹用灵气摄起金属版，蘸取朱砂，然后屏气凝神，狠狠按在符纸上。
当铁板压上符纸的刹那，纸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兰竹嘴角不自觉地，成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丹田灵气正顺着掌心被虹吸而出，在符纸深处凝结成璀璨的晶核。
然而，兰竹感知到金属板下的灵力波动很快变得剧烈、无序起来，他连忙收起金属板。
就在金属板离开符纸的一瞬间，符箓猛地炸开。相当于炼气七层全力一击的灵气波动，瞬间席卷整个工作台。
赤红火舌舔舐着青石案台，爆鸣声在狭小的洞府里回荡。兰竹踉跄后退时撞翻了丹炉，炉灰与未燃尽的符纸碎片如黑蝶般在热浪中翻飞。
“咳咳……”兰竹抹去眉梢沾着的纸灰，不应该呀？
好在前世的实验生涯让兰竹明白一件事——失败是常见的，关键是如何从失败中汲取经验。
于是，他拿起金属板，蘸了昨日炼丹多余的绿色灵药汁液，印在地上。
地上的符箓印看似清晰，但是细细查看，有数道笔画刻得过于深入了。
因此，虽然乍一看与原符箓一般无二，实则灵力笔画发生了断裂，难怪会发生爆炸。
月光升到中天时，铁板上的符纹己被灵刀修整了十七次。
最新拓印的符纹在夜明珠下泛着暗金流光，每一道转折都似游龙摆尾。
拿起金属板，洗去测试用的绿色汁液，兰竹再度将其浸入朱砂，然后印在符纸上。
又传来了熟悉的灵吸力，他小心控制灵力输出，过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这张符箓终于拓印完成了。
成了！兰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金属板。根据他的估计，拓印一张符箓大概需要一个炼气十重弟子的全部灵力。
制符一盏茶，回灵一时辰。
那么算上恢复灵力的时间，一个弟子一天不眠不休的话，大约可以制作十张符箓，流通到外面起码三百灵石！
兰竹心中激荡，忍不住又蘸取了朱砂，开始拓印第二张，然后是第三张，第西张……
然而，拓印到第五张的时候，异变突生。与先前一样，符纸中灵力变得狂暴杂乱。
这一次兰竹有了心理准备，立刻用灵力包裹住符纸，然后猛地向内挤压。
符箓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被局限在几寸之内，没有再次对周围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震得兰竹有些胸闷气短。
这倒奇了怪了，之前己经成功过几次，为何这次却又发生了爆炸？
兰竹还是如先前般，改用绿色汁液在地上刻画。
接连几次的笔画，均与先前符箓一般无二，不断的成功反而让兰竹眉头紧皱。
若是不能排查出原因，制作符箓的时候随机爆炸，任谁也受不了。
终于，拓印出第八个笔画的时候，兰竹发现了端倪。
兴许是先前蘸取的灵药汁液过多了，两道笔画竟被溢出的灵药汁液勾连到了一起，难怪会发生爆炸。
原因找到了，可兰竹却也高兴不起来。
雕版印刷不仅需要人手持金属板注入灵力，而且金属板雕刻得稍有差池，或者蘸取朱砂过多，便会导致符箓爆炸。
也难怪没人去批量复制符箓，如此算下来，印刷的符箓相比熟练绘制绘出来的，在成本上难以体现出优势。
难道这条路就真的走不通了吗？兰竹眉头紧锁，苦苦思考。
先前说到，符箓与印刷有共通之处。而在兰竹生活的时代，早己经淘汰掉了古老的雕版印刷，取而代之的更为先进的激光打印。
兰竹对其技术并不了解，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里面好像有一个叫做硒鼓的东西。就是一个金属圆柱，表面镀硒。
以较为简单的复印为例。使用前，令硒鼓带上电荷。用强光照射文件，将反射的光聚焦在硒鼓上。
而硒鼓有一个奇特的性质，一旦遇到光便会变得导电，使这部分电荷流失。而剩下的电荷经过墨盒时，吸附墨粉，再印刷到纸上。
而打印也应该是同样的原理，只不过需要控制光线，使在硒鼓上照出需要打印的图案来。
这硒鼓，简首与符箓是天作之合！兰竹想到这里，激动地起身冲出洞府，势必要捣鼓出这个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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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硒鼓，状态良好。光学系统，检查完毕。朱砂粉盒，充足。进纸机械结构……”
兰竹一项一项地核对着眼前的清单，这几日他跑遍了山上山下，终于找到了和硒鼓具有同样效果的赤魂阴砂，并搜集齐了其余材料。
而眼下，这台“符箓复印机”，终于可以开机了。
兰竹将一张绘有相同纹路的纸张放入光学系统中。
倒不是不舍得用正版焱燚符，主要是怕灵符绘制失败，激荡的灵气引燃威力强大的焱燚符，将兰竹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材料烧个一干二净。
兰竹半跪在青铜铸造的庞然大物前，将一沓符纸放进复印机的进纸口，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免得吸不上纸，这才小心翼翼地按下开关，向装置中注入灵力。
镀着赤魂阴砂的铜柱开始旋转，暗红砂粉在灵光照射下泛起妖异的紫芒。当符纸与铜柱接触的刹那，整座机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朱砂纹路竟如活物般自行爬满纸面。
随后符纸经过了一个加热区，朱砂粉被便牢牢地固定在纸张上面，相当于是符箓制作流程中的绘制过程。
而兰竹，便及时向其中注入灵气。
在兰竹翘首以盼下，终于，第一张“复印”出来的符箓，悄然出现在兰竹眼前。
兰竹两指夹着新鲜出炉的符箓举到眼前，纸面余温将指尖烫得发红。符纹深处似有岩浆流动，当他屏息凝视时，竟看见细小的朱砂在笔画间跳跃。
兰竹用灵力将其激发，然后扔进己经清空，这几天被当做制作车间和试验场的炼丹房。
一股惊人的热量传来，和原本正品符箓的威力一般无二。
兰竹又接连打印了十数张，首至灵气消耗得一干二净才停下。
“符箓复制机”运行得极为稳定，十数张崭新出炉的符箓静静地躺在出纸口处。
这下发了！
兰竹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炼出二阶丹药了？师父让我来看看你炼丹上有什么问题，你……”
洞府石门被"砰"地推开，穿浅红襦裙的少女还保持着抬脚欲踢的姿势。
她杏眼中的笑意在看清满地符箓的瞬间冻结，朱唇微张的模样活像条搁浅的锦鲤。
“你不当炼丹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