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里的腐叶浸着血水漫过脚踝,落子霖在第七次踩碎枯枝时终于停住。
月光穿过她湿透的鹅黄裙摆,将半幅残破的莲纹映成细碎金箔。
"安世子还要数到第几根芦苇?"她转身时发间冰棱恰好坠在锁骨的红痣上,"不如首接罚我三刀六洞痛快。"
安子俊的玄铁护腕碾过潮湿的碑文,腰间螭龙玉扣撞在断戟上发出空响。
他盯着少女颈间随呼吸起伏的血玉坠子,忽然用剑鞘挑起那截沾着解药的指尖:"梅家暗桩的追踪香能撑十二时辰,小师妹怎么提前三个时辰毒发?"
落子霖顺势贴近他染着朱砂毒的左臂,绣鞋碾碎藏在腐叶下的机关锁扣。
当第八声机簧弹响震落芦花时,她含着笑将染血的食指按在他喉结:"师兄教我解毒要封三焦经,可师父说...有些毒要引到心脉才好看。"
夜风卷着半片喜鹊绣纹掠过唇畔,安子俊突然扣住她后颈。
松香混着血腥气在齿间炸开,落子霖睁着眼看他睫毛在月光下颤动,舌尖尝到梅家特制的赤蝎散味道——正是她两个时辰前下在暗河里的剧毒。
芦苇荡深处的枯枝发出脆响,夜澜风的银丝手套缠住第三根铁索时,看见少女垂在身侧的手正将解药粉抹在安子俊后背伤口。
染着蓝田玉碎片的血珠顺着她腕骨滚落,在鹅黄衣料上洇出孔雀尾翎般的纹路。
"真不知羞耻。"落子霖在换气的间隙咬破自己舌尖,血腥味盖住喉间翻涌的呜咽。
安子俊的佩剑硌在她腰间旧伤处,正是三日前为段晚枫挡箭留下的疤痕。
此刻那伤口裂开渗出的血,正沿着螭龙纹路渗进他蹀躞带的金扣。
当第九颗东珠从安子俊袖中滚落时,血色信号烟突然在西北方炸开。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指尖还沾着少女唇上褪下的口脂:"梅启贤连鸳鸯锁心局都教给你了?"
"师父说这是蠢人才用的法子。"落子霖抚摸着心口完好无损的血玉,任由夜澜风的银针擦着耳畔刺入身后石碑,"但总比被牧羊犬叼走狼崽强。"
暗河方向传来机关鸢重组的声音,安子俊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落她发间最后半片冰晶。
夜澜风从芦苇阴影里走出时,落子霖正将染血的解药瓶塞进段晚枫送的犀角香囊。
"啪!"
带着掌风的耳光将她掀翻在腐叶堆里,夜澜风的银丝手套沾上她嘴角血迹:"梅家养出来的狗都比你知廉耻。"
落子霖蜷缩着抓住他袍角,借着起身的力道将香囊塞进他暗袋。
当机关鸢的青铜翅骨完全合拢时,她贴着夜澜风心口轻笑:"二公子不正是喜欢我这点不知羞?"
河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血玉坠子在她颈间发出灼热红光。
夜澜风钳住她下巴的手忽然卸了力道,转而用披风裹住她发抖的身子。
远处梅家旧宅的残垣上,半幅染血的喜鹊绣纹正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解药开始起效时,落子霖数着心跳默背段晚枫教她的璇玑谱。
第七个周天运转到膻中穴,她摸到夜澜风暗袋里香囊被换成梅家密信,终于放任自己将脸埋进带着沉水香味的衣料。
河心传来血玉共鸣的嗡鸣声,她望着对岸开始崩塌的九宫阵,忽然想起段晚枫说蓝田暖玉遇血会显字。
颈间坠子烫得惊人,却始终照不出那人教过她的那句卦辞。
河面浮起细碎冰碴时,安子俊的玄色披风己隐入对岸柳林。
落子霖用染血的指甲掐住掌心膻中穴,首到夜澜风蹀躞带上的狼首银扣抵住后腰,才惊觉自己将密信折痕捏成了段晚枫教的八卦纹。
"二公子来得巧。"她偏头避开芦苇杆滴落的毒血,腰间犀角香囊擦过对方银丝手套,"正赶上牧羊犬撒欢的时辰。"
夜澜风掌心的芦花灯被内力震得簌簌作响,琉璃罩里困着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他盯着少女锁骨处被血玉烫红的印记,突然扯开她鹅黄衫子左衽:"梅家连鸳鸯锁心局都舍得教,怎么不告诉你蓝田玉显字要活人血?"
落子霖顺势将染毒的簪尖抵在他喉结,借着月光看清灯面绘着的喜鹊衔梅图——正是三日前段晚枫说要在生辰送她的样式。
河底机关鸢的青铜翅骨发出刺耳摩擦声,她忽然松了力道,任由簪子滑进暗河漩涡。
"段公子说萤火虫活不过霜降。"她指尖拂过琉璃罩上凝结的冰花,将藏了半日的梅家解药碾碎在灯柄雕纹里,"二公子这盏灯,怕是熬不到五更天。"
西北方又炸开三枚血色信号烟,夜澜风钳制她的手突然卸了七分力。
落子霖趁机将沾着解药的发丝缠上他蹀躞带,嗅到沉水香里混着段晚枫特制的鹤顶红味道——那是她清晨特意抹在安子俊剑鞘上的剧毒。
"你拿璇玑谱换的蓝田玉,刻的可是乾卦九三?"夜澜风突然扯断她束发的银链,看着十二颗东珠滚进暗河裂缝,"段晚枫没教过你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芦苇丛深处传来机关锁扣开启的闷响,落子霖抚摸着颈间发烫的血玉,忽然抬脚碾碎三根芦苇杆。
当第七只萤火虫撞破琉璃罩时,她贴着夜澜风耳畔轻笑:"段公子只教我见群龙无首,吉。"
河心漩涡突然倒卷,梅家旧宅方向腾起的烟尘裹着半幅喜鹊绣纹扑来。
夜澜风用披风裹住她的刹那,落子霖摸到他后腰暗袋里温热的犀角香囊——正是两个时辰前塞进安子俊伤处的那个。
"血玉认主的时候,段晚枫是不是这么抱着你?"夜澜风突然捏碎灯柄,萤火虫尸体混着琉璃碎末落进她衣领,"他教你用九宫阵困我,可说过螣蛇位会反噬施术者?"
落子霖数着对岸崩塌的阵眼石柱,忽然咬破舌尖将血沫抹在血玉上。
蓝田玉碎片的微光里,渐渐显出段晚枫笔迹的"悔亡"二字。
她望着夜澜风被毒血浸透的银丝手套,忽然想起那日梅启贤说璇玑谱第七重会灼伤心脉。
"二公子可知牧羊犬为何追不上头狼?"她将最后半颗解药塞进他护腕夹层,听着暗河方向越来越近的机关转动声,"因为狼崽学会撕咬时,先尝的是自己的血。"
夜澜风突然扯开她鹅黄衫子的第二颗盘扣,露出心口处赤蝎毒发作的红痕。
当对岸第九根石柱轰然倒塌时,他沾着毒血的拇指按上她颈动脉:"段晚枫没告诉你,梅家血玉认主后会噬心七日?"
落子霖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膻中穴,借着月光让他看清皮肤下游走的金线。
河底传来铁索崩断的巨响,她笑着咽下喉间翻涌的毒血:"师父说这是蠢人才练的锁心局,可段公子需要个活阵眼。"
萤火虫残骸从她衣领里簌簌掉落时,西北方突然升起段晚枫特制的青鸾信号烟。
夜澜风钳着她下巴转向对岸,看着血色喜鹊绣纹缓缓降落在崩塌的九宫阵中央:"他连梅家祖宅都舍得炸,可曾许诺给你留全尸?"
落子霖数着心口金线蔓延的速度,突然将夜澜风的银丝手套按在血玉上。
当蓝田玉显出的"悔亡"变成"有悔"时,她望着青鸾烟绽开的方位轻笑:"段公子说等我心脉尽断那日,自会明白乾卦用九的深意。"
夜澜风突然拽着她跌进暗河漩涡,带着沉水香味的披风裹住两人。
落子霖在湍流中摸到他后颈暴起的青筋,数着第七道浪头打来的时机正要开口,忽觉腕间一紧。
夜澜风染着毒血的掌心擦过她湿透的鬓发,将最后半片喜鹊绣纹按在她渗血的锁骨上。
河水裹着冰碴漫过下巴时,落子霖听见对岸传来段晚枫的玉笛声。
她望着夜澜风举起的那盏破碎芦花灯,突然发现所有萤火虫尸体都摆成了璇玑谱的起手式。
夜澜风的银丝手套擦过石碑青苔,芦苇荡里的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爆裂声。
落子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暗河畔的残碑,血玉坠子硌在脊椎骨上激起灼痛。
她盯着对方蹀躞带狼首银扣折射的冷光,舌尖还残留着安子俊唇间赤蝎散的苦味。
掌风撕裂潮湿的空气。
左脸火辣辣撞上断戟凸起的铜钉时,落子霖听见颈间血玉坠链断裂的脆响。
腐叶堆里溅起的泥浆糊住睫毛,她摸索着去抓滚落在地的蓝田玉碎片,却被夜澜风碾住手腕。
"梅家教出来的狗都比你懂规矩。"
银丝手套的纹路陷进皮肤,落子霖数着西北方第三枚信号烟炸开的余韵,任由嘴角血珠滴在对方云纹靴面。
暗河漩涡卷走最后半片喜鹊绣纹的刹那,她突然发力撞向身后残碑——正是段晚枫教过她的璇玑步收势位。
夜澜风拽着她发髻将人扯回,鹅黄衫子左衽撕裂的声响惊飞芦苇丛里的夜枭。
当第七根枯枝折断在蹀躞带下时,落子霖看清他瞳孔里映着的自己:发间冰棱碎成齑粉,锁骨红痣渗着毒血,像极了梅启贤药庐里泡着的那些失败品。
"二公子不如首接剖了这玉。"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心口,蓝田玉碎片在掌心烙出焦糊味,"看看里头有没有你要的璇玑谱残章。"
暗河底传来机关鸢重新组装的齿轮咬合声,夜澜风钳住她下巴的力道忽轻。
落子霖趁势将半颗解药塞进他蹀躞带夹层,指腹擦过狼首银扣时故意留下带毒的胭脂痕——正是清晨给安子俊剑鞘涂鹤顶红时蹭到的余料。
西北风卷着冰碴扑进撕裂的衣襟,血玉坠子在她的锁骨上发出诡异红光。
夜澜风突然扯开她第二颗盘扣,银丝手套抚过心口处赤蝎毒蔓延的金线:"段晚枫教你用膻中穴养毒时,没说过会烧坏脑子?"
落子霖屈膝顶向他腰腹的动作僵在半空。
带着沉水香气的披风裹住颤抖的身子时,她听见对岸九宫阵彻底崩塌的轰鸣。
夜澜风掌心贴在后背的温热与三日前如出一辙——那夜她为段晚枫挡箭昏迷,正是这只手替她引出了肩胛骨的倒钩箭镞。
"机关鸢的青铜翅骨..."她刚开口就被按进染着朱砂毒味的衣料,安子俊残留的赤蝎散味道刺得眼眶发酸,"卯时三刻该转到震位..."
夜澜风突然收紧怀抱,少女未说完的话变成破碎气音。
暗河漩涡卷起的水雾漫过残碑,落子霖数着他心跳间隙里夹杂的机关转动声,忽然发现西北方升起的青鸾烟比约定时间早了半柱香。
腐叶堆里的血玉碎片开始共振,她在剧痛中咬破舌尖,借着仰头的姿势将毒血抹在他颈侧:"二公子可知蓝田玉认主后..."
"闭嘴。"
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她开裂的唇角,夜澜风突然撕下披风内衬裹住她渗血的锁骨。
当对岸传来第七声石柱倒塌的闷响时,落子霖察觉他探向自己后颈的指尖在发颤——正如那日梅启贤将淬毒银针钉入她督脉时,段晚枫突然攥紧的拳头。
芦苇丛深处亮起安子俊特制的萤火灯,夜澜风扳过她下巴的力道几乎捏碎颌骨:"再敢用鸳鸯锁心局替人挡灾..."
警告被突如其来的机关鸢啸鸣打断。
落子霖望着他瞳孔里炸开的血色信号烟,忽然意识到段晚枫提前启动的九宫阵反噬,正沿着两人相贴的肌肤灼烧心脉。
北风卷着冰碴掠过残破的莲纹裙摆,她在剧痛中抓住夜澜风蹀躞带上的狼首银扣。
当最后半幅喜鹊绣纹沉入暗河时,少女睫毛上的冰花混着温热液体坠下,在夜澜风玄色衣襟晕开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