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挟着焦糊的人体组织首冲云霄。卫国拖着受伤的左腿跃进弹坑,身后二十米处,日军九二式重机枪的子弹将泥土犁出半米深的沟壑。他摸出最后两枚边区造手榴弹,突然发现引信管上刻着三道划痕——这是春妮特制的延时引爆标记!
"老李!往三点钟方向打烟幕!"卫国扯着嗓子嘶吼。李云飞立即会意,用缴获的日军八九式掷弹筒射出两发烟雾弹。灰白色烟墙升起的刹那,卫国拔掉引信默数两秒,奋力将手榴弹抛向五十米外的日军观测队。
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个白大褂。卫国趁机扑向最近的弹坑,却在半空中被冲击波掀翻。滚烫的金属碎片嵌入右肩时,他看见那个戴圆框眼镜的日军军医正在组装六分仪——这是要测定精确坐标!
"砰!"
春妮的汉阳造突然在东北方响起。军医的圆框眼镜应声而碎,镜片扎进眼眶的瞬间,这个恶魔还在徒劳地抓向散落的气象记录本。卫国一个翻滚抢到本子,牛皮封面上的"茶号作战"字样让他瞳孔骤缩。
撤退的哨声刺破硝烟。大和尚背着昏迷的赵政委冲上山梁,八名侦察连战士用身体组墙阻挡追兵。当最后一个战士被日军刺刀捅穿胸膛时,他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捆,轰然巨响中,二十多个鬼子化作血雨。
***
暮色中的赵家沟弥漫着艾草燃烧的苦味。春妮领着妇救会的姐妹们熬制汤药,大铁锅里翻滚着蒲公英、鱼腥草和缴获的日军纱布。七十岁的孙大娘用豁口陶碗舀起药汁,颤抖着涂抹在伤员溃烂的伤口上。
"这样消毒不彻底。"卫国蹲在磨盘旁,用刺刀削出根竹导管,"得用蒸馏法提纯。"他把缴获的日军饭盒改造成简易蒸馏器,铜制壶嘴上凝结的水珠滴入瓦罐,渐渐积起小半杯透明液体。
李云飞拎着染血的绷带过来时,正看见卫国往蒸馏液里掺烧酒:"你小子还会酿酒?"
"这是酒精,浓度大概75%。"卫国用棉布蘸着液体擦拭赵政委的伤口,昏迷中的政委眉头微皱,"比石灰水消毒效果好,就是太费柴火。"
突然,村口传来骡马嘶鸣。大和尚带着五个穿羊皮袄的汉子闯进祠堂,肩上扛着的麻袋渗出暗红血水。"卫兄弟!你要的东西!"他抖开麻袋,二十多只田鼠尸体滚落在地,每只后腿都绑着细绳。
卫国戴上春妮缝制的粗布手套,用镊子夹起田鼠检查耳蜗。第三只的耳道里粘着黑褐色颗粒,放在煤油灯下一照,竟是被血液浸透的跳蚤尸体!"通知所有民兵,"他声音沙哑得可怕,"方圆十里所有水源必须煮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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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月光被乌云吞没。卫国趴在赵家沟西侧的老槐树上,缴获的日军望远镜裹了三层棉布防反光。五百米外的玉米地里,三个黑影正用洛阳铲挖掘土坑,扬起的尘土里隐约可见方形木箱轮廓。
"是埋雷的。"春妮像猫一样蜷在相邻的树杈间,她改良的弩箭搭着浸过煤油的棉团,"东北方还有两个放哨的。"
卫国竖起三根手指,又指指自己眼睛。少女会意点头,弩弦轻响中,带火的棉团划出弧线落入玉米地。火苗窜起的瞬间,三个黑影慌忙扑救,完全暴露在埋伏的侦察连枪口下。
审讯在孙大娘的柴房里进行。被俘的汉子操着河路口音喊冤,首到大和尚扒下他的千层底布鞋——鞋垫夹层里缝着日军军票,编号全是连号。春妮的匕首刚贴上他脚踝,这人就嚎叫着招供:"是...是维持会王会长让我们埋的..."
突然,村东头传来密集狗吠。卫国冲出去时,正看见六个穿黑衣的夜行人翻越土墙。领头者肩头扛着的长条状物,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是拆掉脚架的九二式重机枪!
"敌袭!"卫国鸣枪示警。整个赵家沟瞬间苏醒,屋顶、墙头、草垛后伸出二十多支步枪。黑衣人们却并不恋战,朝着村外乱葬岗狂奔。大和尚带着骑兵班追击时,最旁的那个黑衣人突然反手甩出个陶罐。
"卧倒!"卫国飞扑将春妮压在身下。陶罐在五米外炸开,飞溅的却不是破片,而是无数蠕动的白色蛆虫!这些蛆虫落地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转眼变成指节大小的苍蝇。
"是尸蝇!快烧!"赵政委虚弱的声音从祠堂传来。战士们慌忙点燃火把,可这些变异苍蝇根本不怕火焰,有个战士被叮咬后当场浑身抽搐,伤口流出蓝绿色脓液。
混乱中,黑衣人消失在乱葬岗深处。卫国抢过火把查看尸体,发现苍蝇口器上沾着晶状颗粒——与赵政委所中剧毒完全一致!
***
次日清晨,卫国带着防疫队巡查水源。在村西头的老井旁,他注意到井绳磨损痕迹异常——原本应该均匀分布的磨痕,在离地三米处突然密集。拽上井桶时,桶底粘着片未泡烂的樱花花瓣。
"这井被偷过东西!"他立即封井,并让春妮取来长竹竿。竿头绑着的磁石从井底吸上个铁盒,盒内残留的褐色粉末让防疫队的老郎中当场呕吐——这是用腐烂内脏研磨的培养基!
"昨晚的黑衣人是来激活病原。"卫国用油纸包好铁盒,"立刻在井周围撒三圈石灰,活捉的田鼠全部处决。"
晌午时分,旅部通信员送来急电:日军第108师团正向赵家沟移动,电文特别注明"随军有穿白大褂者百余人"。李云飞一拳砸在祠堂柱子上:"这是要把咱们根据地变成坟场!"
赵政委突然挣扎着坐起,从贴身衣袋掏出半枚铜钥匙:"去...去浦口码头...找三号货箱..."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熟悉的炮弹尖啸。这次来袭的竟是毒气弹,黄绿色的烟雾顺着山风灌进村庄!
"氯气!湿毛巾捂口鼻!"卫国扯下祠堂的布幔塞进水缸。转身时他看见惊人的一幕:春妮撕开棉袄掏出絮状物分给乡亲,这些棉絮竟事先用土法制的碱水浸泡过——这是最原始的防毒面具滤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