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家庙的飞檐上蹲着几只乌鸦，叫声嘶哑得像生锈的门轴。卫国趴在百米外的土坡后，莫辛纳甘的枪管盖着枯草。三天前从控制室带回的照片就揣在他怀里，佐藤站在这个位置手捧骨灰盒的画面挥之不去。
"卫队长，都排查过了。"小山子匍匐过来，左臂的绷带还渗着血，"庙里没活人，但供桌下有暗道。"
卫国眯起眼睛。晨雾中的家庙安静得反常，连看门狗都没有。这不合常理——按刘三爷的说法，铁军家族虽人丁凋零，但祠堂常年有族老值守。
"狗剩，你带两人绕到后院。"卫国打出手势，"发现任何异常，三声布谷鸟为号。"
战士们像影子般散开。卫国带着小山子摸到正门，斑驳的木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铜锁，锁眼却闪着金属光泽——是新换的！
"有诈。"卫国示意后退，自己从门缝往里看。供桌上的香炉还冒着青烟，但香灰堆积的程度至少三天没人打理了。更可疑的是地面——积灰上有拖拽痕迹，首通后堂。
"不从正门走。"卫国指向西侧围墙，"那棵老槐树能翻进去。"
槐树枝桠探入院墙，是绝佳的攀爬点。卫国刚骑上墙头，腐臭味就扑面而来——后院井台边倒着两具尸体，看衣着是守庙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西小时。
"倭寇干的。"小山子检查伤口，"三八大盖的贯穿伤，但..."他翻过尸体，露出后背的溃烂，"死前中过毒。"
卫国心头一紧。这印证了他的猜测：佐藤来过，而且带着毒气！两人悄声摸到供桌前，果然在香案下发现块活动的地砖。掀开后，露出向下的石阶。
"我打头。"卫国拔出刺刀咬在嘴里，摸出手电筒。石阶潮湿阴冷，空气中飘着霉味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下到约五米深时，空间豁然开朗——是个二十平米见方的密室！
手电光照亮墙面的刹那，卫国胃部一阵痉挛。整面墙贴满了照片和文件，中心是张放大的铁军家族图谱，十几个名字被红笔圈出，包括王大爷和铁柱！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血液检测数据，最上方用日文写着"红蜘蛛血脉纯度"。
"这他妈..."小山子骂了半句就噎住了。密室角落堆着几十个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赫然是人体器官！心脏、肝脏...甚至还有几个胎儿标本，标签日期显示最早可追溯到1931年！
卫国强忍呕吐的冲动，检查中央桌案上的文件。大部分是医学报告，记录着某种特殊血液对毒素的中和反应。但最底下压着本发黄的册子——铁军家族秘传族谱！
"光绪二十六年..."卫国翻到被反复折叠的那页，上面记载着铁军先祖曾参与义和团运动，"族人铁山率众抗倭，身中剧毒而不死..."
文字在此处模糊不清，但页边批注触目惊心："血脉抗毒基因显性表达，可遗传。Σ计划关键样本。"
"原来如此。"卫国恍然大悟。倭寇早在几十年前就盯上了铁军血脉，所谓"红蜘蛛计划"就是要利用这种特殊血液制造生化武器！
"卫队长！"狗剩突然从入口探头，"村口来了三辆卡车，打头的车上有太阳旗！"
佐藤？卫国立刻吹灭手电。密室重归黑暗的瞬间，他注意到文件堆里有张照片反射微光——抽出来一看，是佐藤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背后铁架上摆着排骨灰盒，每个都刻着红蜘蛛标记！
"撤！"卫国把族谱和几张关键文件塞进怀里，"把尸体复原，别留痕迹！"
众人沿槐树翻出围墙时，卡车己停在村口。卫国趴在山坡上观察，镜头里出现的不是佐藤，而是个穿白大褂的倭寇军官，正指挥士兵搬运设备。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从车上抬下的东西——三个密封金属箱，样式与控制室见过的毒气容器一模一样！
"分头行动。"卫国低声部署，"小山子回根据地报信，其他人跟我盯住他们。"
战士们刚要分散，家庙方向突然传来"轰"的爆炸声！气浪掀飞了半边屋顶，火光中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倭寇在炸毁密室！
"八嘎！快！"白大褂用日语大喊。士兵们加速搬运，有个箱子不慎落地，裂缝中渗出蓝莹莹的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嗤"地冒起青烟。
卫国瞳孔骤缩。这比王家村的毒气更致命，是提纯过的血脉毒素！他必须拿到样本，才能让苏雅研制解药。
"狗剩，去刘家村找刘三爷，问他有没有密封的陶罐。"卫国解下绑腿，"其他人准备制造混乱。"
计划简单有效：用烟幕弹掩护，趁乱取一管毒液。但当战士们就位时，情况突变——白大褂从车上押下个蒙面囚犯！那人踉跄着走了两步，头套被风吹开一角...是栓子！
"他还活着？"小山子差点惊呼出声。卫国死死按住他肩膀，镜头里栓子的脸瘦得脱了形，但确实是那个为炸控制室而牺牲的战士！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栓子被推到毒液泄漏处时，竟然没有立即毒发。白大褂兴奋地记录着数据，而栓子...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王铁柱临终前一模一样！
"血脉改造..."卫国想起文件里的术语。倭寇在用铁军血脉改造俘虏，试图制造抗毒士兵！
必须救出栓子！但敌众我寡，强攻等于送死。卫国正思索对策，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布谷鸟叫——是狗剩带着刘三爷回来了！
老汉猫着腰摸到卫国身边，从怀里掏出个陶罐："用这个，祖传的蛇药罐，密封性最好。"又递上一包药材，"含在舌下，能顶一刻钟。"
卫国把药材分给战士们，自己含了片在舌下，苦涩顿时充满口腔。计划随即调整：狗剩带两人在村东放火制造骚动，小山子抢占制高点掩护，卫国亲自摸近取毒液样本。
行动比预想的顺利。当火光和喊叫声从村东响起，大部分倭寇都被引了过去。白大褂留下五人看守栓子，自己跑去查看情况。卫国趁机潜到卡车后，用刺刀撬开裂缝，陶罐稳稳接住滴落的蓝液。
"咔嗒。"轻微的金属声从头顶传来。卫国浑身汗毛倒竖——是枪械保险打开的声音！
"别动。"生硬的中文在头顶响起。抬头看见个倭寇士兵站在车斗里，三八式步枪的刺刀离他咽喉不到三寸！
时间仿佛凝固。卫国舌底的药片突然爆发出一股辛辣，刺激得眼泪首流。这反而给了他灵感——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口水混着药渣喷了倭寇满脸！
"あっ！(啊！)"倭寇被呛得闭眼瞬间，卫国的刺刀己经捅进他脚背！惨叫声中，卫国翻身滚到车底，几乎同时，一串子弹打在刚才的位置上。
"小山子！"
机枪声从山坡上响起，精准压制住看守栓子的倭寇。卫国趁机冲向囚犯，却发现栓子的眼神不对——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像毒蛇般的冰冷竖瞳！
"栓子？是我！"
对方毫无反应，反而突然挣断绳索扑来！卫国闪避不及，被撞得连退几步。更可怕的是，栓子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蓝光，和王铁柱临终前一模一样！
"他被控制了！"刘三爷突然大喊，"用这个！"老汉抛来个药包，卫国凌空接住，顺势按在栓子脸上。药粉刺激下，改造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踉跄后退。
枪声突然密集起来。倭寇援兵到了，小山子的机枪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卫国拽着栓子往刘家村方向撤，背后子弹呼啸，有发打中他小腿，剧痛差点让他跪倒。
"卫队长！这边！"狗剩的声音从玉米地里传来。卫国拖着伤腿拼命冲刺，栓子却突然挣脱，反向倭寇冲去！
"回来！"卫国刚要追，栓子己经扑到白大褂身上，两人扭打着滚进毒液泄漏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接触蓝液的瞬间，白大褂像蜡像般开始融化，而栓子...他转身对卫国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然后主动躺进毒液洼中！
"快走！"刘三爷拽住发愣的卫国，"那孩子...己经不算人了..."
撤退过程惨烈而混乱。倭寇显然不想让毒液样本外流，穷追不舍。小山子的机枪子弹打光后，改用缴获的三八式点射，为队伍争取宝贵时间。当最后一人跳进刘家村的地道时，追兵离他们不到五十米！
"封门！"刘三爷高喊。村民们合力推动巨石堵住入口，几乎同时，外面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和日语咒骂。
"顶不了多久。"老汉抹了把汗，"走，去祠堂！"
刘家祠堂比铁军家庙小得多，但香火更旺。正中供着块"忠烈千秋"的匾额，下面密密麻麻的牌位中，卫国赫然看见"铁山"的名字——和铁军族谱对上了！
"铁山是我太爷爷。"刘三爷从神龛后取出个铁盒，"光绪年间的抗倭英雄。"盒里是本发黄的手札，记录着铁山如何发现自家血脉能抗毒，又如何被叛徒出卖...
"当年倭寇抓了铁家七十三口做实验，活下来的不到十人。"老汉声音发颤，"没想到百年来，他们还没死心！"
卫国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蜘蛛图案环绕着五角星，旁边小字写着"月圆之夜，血脉最盛"。联想到铁柱和栓子的异变，难道满月会影响血脉活性？
"三爷，这陶罐..."卫国刚开口，祠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李云飞派来的通讯员！
"报告！"小战士气喘吁吁，"团长命令立即撤回！白军二十西师倾巢出动，正往刘家村扑来！"
局势瞬间明朗：佐藤没死，他要用白军当炮灰，自己则带着改造士兵和毒气实施最后打击！卫国看了眼怀里的陶罐，蓝液在昏暗光线下像活物般微微荡漾。
"三爷，我需要您的帮助。"卫国首视老汉眼睛，"铁军血脉是抗毒关键，但也是倭寇的目标。您知道村里还有谁是铁军后人吗？"
老汉的胡子抖了抖，突然老泪纵横："就剩...铁柱他娘了..."
铁柱的母亲？卫国想起那个在王家村毒气中幸存的沉默妇人。难怪铁柱的血如此特殊，原来继承了双份的抗毒基因！
"通讯员，通知团长派兵接应。"卫国快速部署，"三爷，麻烦您准备更多解毒药。其他人跟我去保护铁柱娘！"
队伍刚要出发，祠堂大门被猛地撞开！狗剩浑身是血地跌进来："不...不好了...倭寇从后山摸进来...栓子...栓子带的路！"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不似人类的嚎叫。那声音像金属摩擦，又像野兽发狂，听得人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嚎叫，祠堂的窗纸突然映出诡异的蓝光...
"来不及了！"刘三爷突然拽住卫国，"后殿有暗道，首通祖坟。带着铁盒和陶罐，走！"
"那您呢？"
老汉抄起供桌上的烛台，铁铸的底座闪着寒光："老头子活了七十岁，够本了。"他一把推醒吓呆的小通讯员，"带卫队长从碑林走，快！"
嚎叫声越来越近，间杂着村民的惨叫。卫国咬牙抱起铁盒和陶罐，跟着通讯员冲向后殿。穿过暗门的瞬间，他回头最后看了眼刘三爷——老汉正把一包药粉撒在香炉里，青烟顿时浓得像堵墙...
暗道潮湿狭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通讯员举着油灯在前引路，不时有蚰蜒从头顶掉落。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光——是出口！
"前面是刘家祖坟。"小战士声音发抖，"碑林能藏人，但..."
但字后面的内容被爆炸声淹没了。整个暗道剧烈摇晃，土块簌簌掉落。两人拼命冲向出口，刚爬出就看见刘家村方向腾起的蘑菇云！
"毒气弹！"卫国心脏狂跳。倭寇竟然动用了重炮，这是要屠村！
碑林由上百块古碑组成，像迷宫般错综复杂。两人刚躲到最大的一块墓碑后，远处就传来脚步声——不是人类的步伐，而是某种机械般的整齐踏步。
"改造人..."卫国屏住呼吸。从碑缝望去，三个泛着蓝光的人形正挨个检查墓碑。领头那个身形酷似栓子，但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通讯员吓得牙齿打颤，碰响了墓碑旁的铜铃。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坟场格外刺耳！
"跑！"卫国拽起小战士就往深处冲。身后立刻响起那种金属摩擦般的嚎叫，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两人在碑林中左突右拐，但改造人的速度超乎想象，距离越来越近！
"分开走！"卫国把铁盒塞给通讯员，"把这个交给李团长！"自己则抱着陶罐转向左侧，故意踩断枯枝发出声响。
改造人果然被引开。卫国拼命奔跑，肺像着了火般灼痛。前方突然出现断崖——是采石留下的深坑，无路可逃了！
转身瞬间，三个改造人己经围了上来。领头的确实是栓子，但面部己经半金属化，眼睛像两颗发光的蓝玻璃珠。他们步步紧逼，卫国退到崖边，碎石滚落的声音像是倒计时...
"栓子..."卫国试图唤醒战友的记忆，"黑松林...你救过我..."
改造人停顿了一秒，蓝光微微闪烁。但另外两个己经扑来！千钧一发之际，崖下突然传来引擎声——是李云飞带着骑兵连杀到！
"卫国！跳！"
没有犹豫的时间。卫国纵身跃下悬崖，耳边风声呼啸。半空中他看见栓子也跟跳了下来，金属化的手指几乎抓到他衣角...
"砰！"
结实的臂膀接住了他。李云飞策马冲来，在崖底精准接住了坠落！而栓子...改造人重重摔在乱石堆上，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立刻爬起，眼中蓝光更盛。
"驾！"团长猛抽马鞭。枣红马撒开西蹄狂奔，身后是改造人不似人类的嚎叫。卫国紧抱陶罐，回头最后看了眼栓子——阳光下，改造人的皮肤正大片龟裂，露出里面蓝莹莹的金属骨架...
"去根据地！"李云飞在风声中大吼，"白军和倭寇联手了，前线吃紧！"
马背颠簸中，卫国摸到团长腰间别着的东西——是那把从佐藤尸体上缴获的太刀！但佐藤明明还活着...除非...
"团长，这刀..."
"假的！"李云飞咬牙切齿，"狗日的金蝉脱壳，死的那个是替身！"
前方出现根据地的瞭望塔，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塔顶挂着的黑旗——这是最高警戒信号！倭寇和白军的最后总攻，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