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清晨,老农赵三蹲在自家田垄上,粗糙的手掌着发黄的黍苗。叶片边缘卷曲如老妇干瘪的嘴唇,根茎处渗出暗褐色黏液。他颤抖着折断一株病苗,断口处竟飘出淡淡的焦油味。
"快看河面!"对岸突然传来惊呼。正在巡视的姬野勒住缰绳,只见浑浊的河水里漂浮着数十个鼓胀的羊皮囊。他抽出青铜短剑挑破皮囊,黑稠的液体顿时漫开,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彩虹纹。
姜桓楚俯身嗅了嗅,灰白胡须沾上油星:"九黎地窟的黑油,这玩意儿能烧三天三夜。"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带油花的痰液。几个农妇抬着木桶跑来,桶里漂着肚皮翻白的草鱼。
姬野蹲在河边,将黍苗浸入黑油。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碳化,他忽然注意到岸边芦苇丛里闪着金属冷光——半截青铜铲深陷淤泥,铲面刻着九黎部族的蛇形图腾。
"传令各乡,病田二十里内井水不可饮用。"姬野扯下披风铺在地上,用炭笔勾画水利图:"在支流筑三道滤坝,柳枝层叠羊毛毯,每隔两时辰更换。"他的笔尖在羊皮上戳出小孔,漏下的晨光恰好照在青铜铲的蛇眼位置。
九黎商队的牛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乌木的鹿皮靴踩在盐袋上,靴跟铁钉在"冀州通宝"的烙印花纹上划出深痕。姬野接过盐商递来的样包,指尖捻起盐粒对着日头细看,晶体中闪烁着细小的蓝色星点。
"这车盐我要了。"姬野突然抬高声量,吓得拉车的黄牛喷出白沫。他转身对账房先生比划手势,三根手指在算盘上方悬停片刻——这是查验毒物的暗号。
地窖里,盐工老周将青铜筛浸入盐水。筛底渐渐析出蓝色沉淀,老工匠的独眼猛地瞪大:"孔雀胆研磨的铜毒!这帮畜生..."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闷响,二十个蒙面人破土而出,九黎制式的弯刀劈碎陶罐。
姬野踹翻油灯,地窖瞬间陷入黑暗。他贴着墙根移动,耳畔响起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刺客的刀锋正在划过盐袋。突然抓起两把粗盐撒向声源,惨叫声伴着腐蚀的滋滋声响起。硫磺晶遇盐产生的毒雾中,姬野用麻绳勒住最后一个刺客的喉咙:"说,毒盐要运往何处?"
冶铁坊的地炉喷吐着火舌,姬野将毒盐倒入特制坩埚。青铜导管蜿蜒如蛇,末端连接着三十六个陶瓮。当盐粒熔成赤红液体时,他突然撒入硫磺晶粉,蓝火轰然窜起,导管里传出鬼哭般的啸叫。
"快封炉口!"老铁匠王瘸子拖着木腿扑来,手中铁钳夹着湿泥。十几个学徒抱着陶罐鱼贯而入,罐里装着从病田挖来的毒土。姬野将导管接入地脉裂缝,沸腾的毒液顺着岩缝渗入地下河。
三日后,九黎边境传来急报:战马集体腹泻暴毙,马蹄铁锈蚀成蜂窝状。巫鹄的黄金面具在议和帐中扭曲:"你们用了什么妖术?"姬野抛出一块凝结的毒晶,晶体内封着半片青铜铲残骸:"是你的人鞋底沾了毒土。"
桑皮纸在竹架上绷紧,阿蛮用兔毫笔勾勒翅羽纹路。少女的九黎血统让她鼻梁格外高挺,笔尖忽然顿住:"东南方五十里的暗纹,要不要加重墨色?"
"用硫磺晶溶液描边。"姬野握着改良的指南车,铜勺在磁石上微微颤动。他突然抓起木鹊骨架,在尾翼加装两片可活动的竹片:"逆风时能多飞五里。"
放飞的木鹊撞上烽火台时,瞭望兵发现翅羽的焦痕组成九黎文字。姜桓楚用米汤涂抹焦痕,显现的密文让老人差点打翻药杵:"象兵己过黑松林!"
姬野带人冲上城墙,远处尘烟中有银光闪烁——战象披挂的青铜甲映着落日,象鼻缠绕的锁链拖曳出火星。他猛地扯动机关绳,埋设在官道的数百个蚁巢同时破裂,黑潮顺着蜜糖痕迹涌向象群。
阿蛮的采药筐底层藏着特制罗盘,指针用磁石与青铜薄片复合制成。她在九黎营地外围徘徊三日,终于发现运柴车的蹊跷——松木断面嵌着孔雀石碎屑。
"他们用毒矿石烧灶。"少女将炭样交给姬野时,手指被灼出燎泡。盐坊里,新制的钻井工具正发出轰鸣,牛筋绳突然崩断,青铜钻头卡在岩层深处。姬野盯着钻杆带上的绿色岩屑,突然将盐水浇上去,岩屑立刻冒出毒烟。
当夜,二十名死士带着改良钻头潜入九黎盐井。他们在井壁凿出暗孔,塞入硫磺晶与赤盐的混合物。黎明时分,九黎熬盐的灶台突然爆炸,蓝绿色毒烟笼罩整个营地。
姜桓楚咯出的血在竹简上蜿蜒,老医师突然发现血痕避开某些刻痕。他将竹简浸入药汤,隐藏的朱砂文字浮现:"铜毒攻心,赤盐为引,需以海血相融。"
姬野策马狂奔三天三夜,终于在退潮时找到传说中的赤礁。暗红色盐晶在月光下如凝结的血珠,他凿取时被牡蛎壳割破手掌,血滴在盐礁上竟形成奇异纹路。
实验室里,铜毒与赤盐在陶釜中翻滚。当姬野滴入自己的血时,混合物突然凝固成晶莹的盐块。姜桓楚颤抖着舔舐盐块,紫黑的唇色渐渐褪去:"这是...血脉相承的解毒法。"
战象的青铜护甲在赤盐雨中锈蚀,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阿古达带着商队伙计爬上象背,用特制盐勺将赤盐水灌进甲胄缝隙。巫鹄的黄金面具被盐水腐蚀粘连皮肉,发出非人的嚎叫。
姬野站在城头转动青铜镜阵,阳光聚焦在象群中央的硫磺晶堆。蓝火腾起的瞬间,预埋的陶管将火焰导入地下河道,九黎大营的水井突然喷出火柱。二十架改良抛石机同时发射盐包,在空中爆开的盐雾笼罩战场。
断壁残垣中,九黎俘虏抚摸着焦黑的《百草简》残片。当姬野演示赤盐解毒法时,一个白发俘虏突然跪地痛哭——他手臂上的刺青正是简中记载的古药方。
庆功宴上,两族工匠共同改造九黎战车。青铜斧熔成犁头,铠甲改成水车叶片。阿蛮在崭新的货贝上同时刻下涿鹿矩尺与九黎蛇纹,熔炉火光中,两个民族的工匠手臂交叠着拉动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