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
吴琼心情复杂地走了过去。
史大脚拿脏兮兮的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的，含泪笑了：“不是的！我现在干这个，挺好的！”
“少爷，你来的正好。”
“您不是喜欢吃海鲜吗？”
“我干活的这家海鲜行，货可全了。”
“我一会儿给你挑些最新鲜的，您带回去尝尝。”
“噢对了，还有几条刚空运来的三文鱼，正儿八经的帝王鲑，大个头，吃刺身美着呢。”
“嘿嘿，我不收你钱。”
“让老板，扣我工资就行。”
“嘿嘿，嘿嘿……”
“……”
史大脚一脸兴奋地介绍道。
还不停地傻笑着。
其实他以前很不爱说话。
但这会儿嘴巴却像是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
可能是卖海鲜，练出来的语言表达。
也可能是，再次见到曾经的主子，倍感亲切，情绪过于激动了。
“你呀，还是这么憨。”
“实在人。”
“我也没空手来。”
“带了两盒药膏，你用用试试。”
“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广告做的挺好的。”
“还是明星代言。”
“飞哥，你抹抹看。”
吴琼扶着史大脚的肩膀，将脚气水递了过去。
“嘿嘿，少爷还记得俺有脚气……管用，管用，少爷给的肯定管用着哩！”史大脚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将脚气膏装进口袋里，如获至宝。
但这时候。
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怒骂声。
“史大脚！”
“你玛了个B的，你干嘛呢？”
“不抓紧装货去送，在这跟别人瞎扯什么机巴蛋。”
“草，你还把我带鱼给摔了？”
“你个废物！”
“你那狗爪子不管用啊？”
“光会擦腚啊，尼玛的……”
骂声中，海鲜行胖老板怒冲冲地里面冲了出来。
掐着腰，瞪着眼。
手里拿着一把宰鱼刀，晃来晃去。
眼睛狠狠地盯着史大脚。
杀气沸腾。
“你这嘴刚吃完大粪吗？”
“怎么还骂人呢？”
“骂这么难听。”
“姐姐个……”
吴琼自然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当即站出来，替史大脚说话。
但史大脚马上就挡在了吴琼身前，慌忙朝自已老板鞠了一个躬，赶快说道：“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掉地上了，我这就捡起来，这就捡！没坏，没摔坏的，你别担心……”
呃？
吴琼一愣。
史大脚变化真大。
他居然也会跟别人认错了。
还如此低三下四。
想当初，他可是个藐视众生的狠角色。
除了他自已的主子楚贝，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服就干！
吴琼心里禁不住有些心酸。
他原本还想跟这个海鲜行老板，理论几句。
但权衡之下，作罢了。
是啊，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底层人的命运。
自已被流放这两年中，不也是寄人篱下，能忍则忍？
只不过眼见着流放期快满了。
再加上顾菲的刺激。
自已才悄无声息地硬气了起来。
于是吴琼也蹲了下来，帮着史大脚一块捡带鱼。
那冷冻带鱼梆梆硬，握在手上，刺骨冰寒。
“少爷，你别……你别动手，冷，弄脏手……”史大脚赶快说道。
但吴琼没听他劝阻，而是一边捡一边轻声问道：“大脚，飞哥，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当初，我那么对你……”
史大脚狠狠地摇了摇头：“没有，不恨你。”
吴琼干涩地笑了下：“你骗我。”
史大脚语出惊人：“其实，我……我一直很佩服你！甚至……崇拜你！”
呃？
吴琼愣住了。
这佩服二字，从何说起？
这崇拜二字，就更显浮夸了。
自已当时就是一个大纨绔，嚣张气焰，风流成性。
不知背后有多少人看不惯自已。
羡慕、嫉妒、恨。
巴不得一刀宰了自已。
但史大脚却给出了他发自肺腑的解释。
“少爷，你虽然很贪玩。”
“但是你跟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
“你从来不嘲笑穷人，也从来不欺负穷人。”
“你有爱心，你有底线。”
“……”
“有一次，你和韩公子、盛公子他们一块玩，那会所的马老虎给你们叫了一些漂亮妞来陪你们。一个个的，水灵灵的，漂漂亮亮的，用韩公子的话来说，都是小萝莉，都是卡哇伊。”
“可少爷你，当时就大发雷霆。”
“因为你一问，这些女孩儿全都是还没成年。”
“有一个甚至才十三四岁。”
“但另外几个公子，坚持要玩儿，说是要尝尝这种超嫩的。”
“你没惯着他们，批评他们，教育他们，还让我上去震慑他们，而且你还把那场子的马老虎给骂了一顿，给他一笔钱，让他遣散那几个小女孩儿。并告诉他，以后这种丧良心的事儿，别干！”
“……”
“……”
“少爷，被你赶走，我真的从没怪过你。”
“是我这人，太呆板，不会变通。”
“是我做的不够好。”
“让少爷你失望了……”
“……”
史大脚提到了之前的几件事例。
这些都是他追随楚贝时，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
并且说着说着，他自已还忏悔了起来。
眼睛里泛着晶莹。
“这……这些事你都还记得？我都忘了。”吴琼苦笑了一声，心想当年我一个浑身毛病的纨绔公子，就做了这么屈指可数的一两件好事，居然能够让史大脚如此印象深刻，甚至是心生敬佩，心生崇拜。
这是何等的胸襟？
说话间。
带鱼已经捡完了。
地上弥留下一大堆碎冰棱子。
“少爷，我要去送货了……”史大脚说道。
吴琼点了点头，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去吧，等我三个月！”
“90多天吧。”
“到时候，你要想回楚家，我亲自给你安排好差事。”
“当然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要是不想回去，还想卖海鲜。”
“我把这整个海鲜市场买下来，送给你。”
“其实卖海鲜也挺好的。”
“更自由，挣的也多。”
“这海鲜的腥臭，还能帮你盖住……”
吴琼说着说着，停住了。
他没再说下去。
他突然懂得照顾别人的自尊心了。
这时那海鲜行的胖老板又出来发飙了：“草尼玛的史大脚，你特么的，怎么还没去送货？跟你说话的这小子谁啊，赶他走！快，赶他走！别尼玛影响我做生意！我特么一天七八万流水，你们耽误的起吗？”
这胖老板说话，听着真逆耳，真扎心。
嘴巴还很不干净。
出口就是国粹。
吴琼实在是忍不了了，纨绔气息全爆。
“你姐姐个腚的，你是个催命鬼啊？”
“瞧你这点儿出息！”
“一天几万流水，就把你得瑟成这个逼样子了！”
“我告诉你……”
吴琼正准备给这海鲜行老板，上一课。
但说着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北侧方向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
还伴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看，那里，就那儿！”
“他在那儿！”
“那个胖东子海鲜行门口！”
“就是那小子！”
“快，帮我过去揍他！”
“敢踢我裤裆，给我打死这个小逼崽子！”
“……”
